章二百五十：故人（上）

关于幻术师此人，在大陆上的传闻颇多，甚至市井之间，也添油加醋，将此人说的神乎其神。可刘出洋却依据赵光晨与何龙等人的诉说，大体归纳出了此人的几个特制。

其一，此人极为谨慎：大陆上对他的追捕，也并不是一次两次。可每次他出手杀人之后，无数法师、剑手，能人异士，用尽各种手段追踪，却往往总是在关键线索，或者关键人物之处，被硬生生掐断，从此杳无音讯，直到下一次出手。

其二，此人内心，或许又极为高傲。他虽出手不多，可每次所杀之人，无不是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天才，或者极为难杀的高层人物。这样的人，刘出洋猜测他的内心，定是极为高傲，又非常渴望别人的认同。他骨子里面，或许有一定的冒险因子，又或许是他这种非常渴望别人认同的精神，迫使他不断冒险。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他的内心都应该是高傲的，他觉得自己天生就应当高人一等。也只有与他同层次的人，才值得他一杀。

其三，对于他每三十年只出手一次的情况，猜测也是颇多，不少传言也人为的加上了许多传奇色彩。对此，刘出洋对于其中的一种猜测，却是非常赞同。那就是猜测此人，大概是受了某种伤害，或者修炼幻术之时，走火入魔，导致他只能每三十年出手一次。

幻术师传承，失传已久，修炼之时又有颇多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强行修炼，出岔的机率极大。再加上刘出洋对他这种渴望人认同的性格分析，以及他每次对所杀之人的精挑细选，无不从侧面，证实了这个猜测。

其四，幻术师很可能在这三十年中，又再次做出了突破。这一点，刘出洋的师傅赵光晨，也曾有此怀疑。而且，幻术师此次悄然杀死了天穹，没有声张，很可能是想隐匿身迹，再次寻找目标。

或许是当初天穹无意中发现了幻术师，又或许是幻术师以为天穹发现了他。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悄然远遁，寻找其它目标。或用除幻术以外的方法杀死天穹，避免自己暴露，但他却偏偏没有。刘出洋觉得，这一方面是他谨慎的性格发作。另一方面，也很可能是他实力提升，也然没有只能施展一次幻术的限制，自然可以随意出手，免掉后患。

这个猜测，也正是刘出洋甘愿以身作饵，引他出来的原因。这名幻术师就像一条毒蛇，有限制的时候还好，可一旦摆脱藩篱，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像“天穹”一样的无辜之人，被其杀死，刘出洋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另外，他的结义兄长——何龙，也是帝国公认的天才人物。何龙对刘出洋一向不错，他也不想何龙出什么意外。

综合以上几个特制来看，刘出洋猜测这名幻术师，很可能有轻微的人格分裂。他平时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甚至性格上有些懦弱。可一旦另一人格被诱发起来，却又极为喜欢刺激和冒险，甚至显得癫狂。

这种人格上的分裂，刘出洋手上的线索太少，无法判断它产生的时间。它或许是幻术师幼年经历过什么，有精神上的刺激。也可能是修炼幻术时的走火入魔，产生了现实和幻境的混淆，使他人格分裂。还有可能是他每次使用幻术杀人后，为人们所认同，所惧怕的那种快感，和每三十年只能出手一次，这三十年间的痛苦和压抑所产生的极端矛盾，让他精神上出现了不正常。

可无论如何，这一点关于人格分裂方面的猜测，是刘出洋现在手中所掌握的唯一线索。

正是基于对幻术师性格上的分析，刘出洋才会选择塔城，作为他引君入瓮的目的地。千塔之城，乃是法师圣地。论起职业者的密度，要比夜羽的帝都——羽城，大上百倍、千倍。等闲人等，都不敢在此地撒野。哪怕就是幻术师本人，也从未敢在此地杀过人。

而现在刘出洋来此，对于幻术师来说，他就像是一个处在精密陷阱中的美味乳酪。对于有部分极爱冒险和刺激人格，又刚好做出突破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在这里杀了刘出洋，又能全身而退，那就等于在整个光明大陆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这对于幻术师来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当然，在这里杀人的难度，也要比其它地方大上许多。暂且不说这里强者如云，光是对元素和精神力的侦测能力，塔城绝对在整个大陆数一数二。就如同在精灵族“圣树之心”，刘出洋试验“云雾术”会马上被精灵卫队找到一样。在这里施展术法，也一样会被侦测到。

或许幻术施展时的精神力波动更为隐秘一些，有可能瞒过圣树之心的探测系统，可却绝不会逃过塔城中央高塔的法眼。这就相当于，变相地为刘出洋加上一层保护。

刘出洋和花曦语二人，进入塔城外围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塔城外围，龙蛇混杂，又以凡人居多。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立志要成为法师，可偏偏本身天赋不行，又想要留下来博取一个机会之人，以及他们的后裔。

他们甘愿留下，自愿成为了法师的仆人，或者城市的其它必要工种。每天做着繁杂的劳动，却挣着微薄的薪水。目的却是能在未知的某一天，某位法师大人能大发慈悲，收其做学徒，教他们更好的冥想方法或魔法术式。可他们的天赋却决定了，他们究其一生，也只能成为学徒而已。

“法师大人！”、“法师大人！”刘出洋二人一路走过，无数的人都俯首行礼，低下卑微的头颅。与普通的凡人不同，这里的人都有一知半解的魔法基础，能够感应到刘出洋身周，那弥漫着的元素波动。

“请问……”刘出洋停下脚步，冲着身边一位垂首的路人问道，“最近的旅馆在哪？”

听到刘出洋的问话，这人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面容，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法师大人……”他露出讨好的笑容，话音中带着些许颤音，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得到法师的“青睐”。

“大人……我带您去！”他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惊喜”的味道。可待他一转眼，看到了刘出洋身后的花曦语，显然又被“惊艳”到了，明显愣了刹那。待他回过神来，急忙低下了了头颅，不敢再看。在这个城市之内，法师的权力很大，只是凭借方才他那一瞬的“失礼”，就足以治他的罪。

“请……请跟我走！”他结巴着说道，在前面带着路，始终不敢抬起头来，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还在担心着方才的事。

刘出洋此次前来塔城，既然是打着以身作饵的主意。便没有事先联系邀请他的墨莲公主。他怕事先知会墨莲公主后，后者会打开她高塔内的传送阵，让他直接传送而入，这样便无法达到引诱幻术师的目的。

可令刘出洋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传送到塔城时，竟然已到了日落时分。这个时候，显然并不是拜会别人的时间，他也只好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宿，待天明之后，再去拜会。

所幸最近的旅馆，离刘出洋所在之地，也并不算远。那少年的窘态，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法师大人！”少年将刘出洋带到一座房屋的门前，弯腰行礼，让开了道路。

“谢谢！”刘出洋随手取出一枚骨币塞给了他，这才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那少年看着刘出洋的背景，眼眸之中满是艳羡，和如释重负。

与有些破旧的房屋外观完全不同，这间旅馆里面倒是出奇的整洁干净。整个厅堂之内，也没有刘出洋想象中的柜台，反而在墙角位置，有一个点着一堆篝火的壁炉。壁炉旁边，坐着一名老者，老态龙钟，一脸褶皱。他借着炉火发出的微弱光芒，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籍。

或许是开门的铃铛声响惊动了他，老人回过头来，眯起眼睛打量半晌，这才擦了擦眼角流下的眼泪，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颤巍巍地施了个法师礼节，“原来是位年轻的法师，欢迎……欢迎……”他说起话来，很是费力，牙齿也脱落了不少，有些漏风。

刘出洋也急忙回施了一个法师的礼节，他感应到对面老者也是一名法师，阶位大概在一阶左右。

老人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花曦语急忙踩着厚厚的兽皮地毯走了过去，扶着他又坐了下来。

“老了……想当初，我也曾经是三阶的法师。可惜元素的力量，也对抗不了岁月的侵袭。等我的本位元素，散逸到学徒阶时，我也就差不多了！”老人感叹着说道。摇曳的炉火，映照在他混浊眸子之中，更增添了几分苍老之色。

“元素和真理，一直与您同在！”刘出洋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说了一句神殒之后，法师之间常说的话。他向前走了几步，壁炉中的温度，烤得他脸上发烫。这个时节，本还不至于点上炉火，可老人却很是怕冷，他的腿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兽皮。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摆了摆干枯的手臂，手腕上面，显露出了一个暗色的月牙形纹身。他大概也发现了这点，连忙将手臂放下，拉了拉衣袖。

刘出洋倒是不以为意，没有魔法塔，又能在塔城站稳脚跟的人，大多在年轻之时，都有一个建塔的梦想。为此，他们不遗余力，甚至不择手段的赚取钱财。可到头来，所赚的钱财，依旧不足以帮助他们，建立起一座魔法塔。他们便只好在这里买下一块地皮，隐姓埋名，安度晚年。当然，他们晚年之时为了躲避仇家，也再不会离开塔城半步。

这个旅馆的老板，大概就是这类人的一员。刘出洋虽然不喜欢这类的人，可也不会过多置喙。但他也停住了脚步，原本想再安慰他几句的话语，也咽回了肚子里面。

炉中的火焰，劈剥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得三人的脸色，有些阴睛不定，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起来。

“出洋大哥！”就在此时，旅馆的房门，再一次被推开。门上的铃铛，也再一次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与这声铃音，同时传进刘出洋耳中的，还一个女孩的话音。这个话音，好似银铃仿佛，竟然比门口的那一声铃响，还要再脆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