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四十一：幻术师（上）

这一瞬间，刘出洋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他原本准备剖开尸体某一器官，用来验证自己想法的动作，也有些变形。甚至于，他持刀的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

何龙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刘出洋却不是一个惧怕尸体的人，甚至在“人肉屠宰场”的现场中，他都面无惧意，侃侃而谈，现在又怎么可能被天穹的尸体，吓成这样。

一双纤细温热的手掌，握在刘出洋这只略带颤抖的手上，让他镇定下来。温润的皮肤、温暖的体温、温馨的香气，让刘出洋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了花曦语关切的目光。原来她将天穹的孩子带出去，交给别人看管后，又不太放心他，便转了回来。正好看到他握着匕首的手掌，正在不住地颤抖，便将它轻轻握在了自己的双手掌心，无声地安慰着他。

“我没事！”刘出洋微微一笑，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花曦语的手背，示意她可以放开自己了。两人对视一眼，花曦点了点头，放开双手，一切尽在无言中。

没有了花曦语手掌上传来的体温，刘出洋便从自己的手掌上，感受了丝丝的凉意。在这夏秋相交之季，他竟然手足冰凉。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将匕首的尖端，抵在天穹尸体的心脏上面，轻轻地一划。

“唰”地一下，尸体的心脏被剖成了两半，刘出洋的瞳孔，也瞬间缩成了针芒大小，下意识地咬了咬牙齿。

只见尸体的心脏，确如刘出洋所料，外面完好无损，里面却被绞成了粉末，与滞留其中的血液，凝成了一大团暗红色的胶质，就如同一团混浊的果冻一般。

“这怎么可能？”刘出洋心中暗道，“天穹的死因，竟然同精灵王国中，叶欣儿父亲的死法，完全相同！可……这又怎么可能？！”

叶欣儿父亲的伤口，依刘出洋猜测，应当是那两把特有的“凝碧”，其中一把所造成的。可这两把匕首，一把在远在精灵国帝都，正挂在精灵女王的腰间。另一把却在太师手中，刘出洋前些时候，还曾与她照过面。她有伤在身，另外也不可能，比刘出洋更早地来到帝都。

“难道这一切……又都是幻觉吗？”他不禁产生了这种想法。“如果真是幻觉的话，那可就太可怕了！”他向四周看去，屋中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尸体猛看，对心脏上的这种伤势，感到惊奇，却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在刘出洋的眼中，四周的一切，却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眼前的景象，显得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就连耳边众人的嘈杂声，也仿佛变了形，传入他的耳中，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后背有人轻轻拍了拍他，将他从这种奇怪的感觉中，拉了回来。回头一看，又是花曦语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他又是摇了摇头，他知道，方才的那一刹那，定是太过惊讶和紧张，导致心神受到冲击，出现了精神上的恍惚。所谓神思不属、六神无主，便是说的这种状态。

“我没有事！”他闭目片刻，待睁开之时，又立时恢复了神采。自我心理调节，这是他前世就学会了的必修课。他已经想好，无论现实也好，幻境也罢，他都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平静的心理，才能找出凶手，破解迷雾，求得一线生机。

“刘大人怎么会知道尸体的心脏有问题，”围观的一人疑惑的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其中有些蹊跷。”

“有什么蹊跷啊！”另一人立刻答道，“王爷出使精灵王都，大获成功！回来之后，将刘大人的壮举，也都一一上禀。刘大人在精灵王都，所破之案，早就流传于坊景之间。其中一个案子的尸体，就与这个案子，有些相似之处！”

“王爷？夜胖子！看来他也早就回来了！”刘出洋暗自思索到。

“看天穹的尸体的样子，绝不是他妻子可以做得出来的！”何龙观察半晌，在刘出洋耳边轻声说道。

刘出洋亦是赞同地微微颔首，这样的杀人方式，整个光明大陆能够做出来的，恐怕都不超五指之数。更何况天穹的妻子，还只是一个凡人女子。

“以为兄来看，能用这种方式杀人的，整个大陆四阶之下，便只有一人才能做到。而且，算算时间，他也该来了！”何龙叹了口气，似自语，又似在同刘出洋诉说一般。

“谁？”刘出洋一愣，没想到何龙竟然知道此人。

“幻术师！”何龙看着刘出洋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幻术师？”随着何龙，刘出洋再次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早在他身处帝国禁地之时，就曾听闻三十年前，他师傅赵光晨的师弟，在夜羽帝国为一幻术师偷袭，生命垂危。

因此，赵光晨不得不亲自为其继命，又派已是身怀六甲的女儿，乘船出海。用家传至宝“水神之刃”，来换取水族的“溶灵神液”。可没想，他女儿这一去，便是杳无音信，至今未归。他的师弟，也因救治不及，而殒命国都之内。

赵光晨事后，带着众多弟子，去水族内讨要说法。可水族却翻脸不认，反咬一口，硬说他的女儿，假意骗走“溶灵神液”后，又盗取“水神之刃”，逃出的海域。赵光晨当然不肯承认这个说法，双方便呼朋唤友，大战一场，无数职业者和凡人士兵，殒落于此。

这场大战，也算是自光暗大战之后，职业者伤亡最多的一场战役了。若不是事后，见伤亡过多，赵光晨的老师，他死去师弟的父亲，亲自叫停，恐怕这场战役，甚至会动摇整个光明大陆的根基。

“莫非这个幻术师，就是那个……”刘出洋指了指法师协会的方向，何龙亦是微微点头。

听了何龙的介绍，刘出洋这才明白，何为幻术。实际上，幻术算是一种灵魂类术法，与刘出洋现在正在修习的“灵魂冲击”，算是一类魔法。可二者不同的是，幻术必须由具备幻术师血脉之人，才可修习。若旁人执意要练，开始时问题还不大，可越到后面，阶位越高之时，便会产生魔力反噬。这样的人，到得头来，十有八九，甚至百分之百都坠入别人，或者自己的幻境当中，无法自拔。

他们当中，忍受不了现实与虚幻的混淆，进而自杀之人，还算是比较幸福的。大多数都会变得癫狂，杀死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武力高者，还会屠灭自己所在的城市，最后被人围攻而死，或者干脆制成傀儡，终生受人摆布，不得自由。

而所谓幻术，便是由施术者，用精神力侵入受术者的意识，利用受术者的记忆，构建幻境。并在幻境当中，杀死受术者。并以虚幻联系现实，达到于现实当中，亦同时杀死受术者的目的。

早在刘出洋前世之时，科学家就研究过人的意识与肉体的关系。他们还做了个实验，将死囚的双眼蒙住，告诉他要切开他的手腕，让他流尽鲜血而死。可实际上，只是用木刀在手腕上轻割了一下而已，根本没有切开肌肤。再让冷水，缓慢流在他的手腕上，并置铁桶于下，让冷水滴落铁桶之中，发出“滴答”声响。结果，片刻之后，这人竟然死了！这便是人的意识，对于肉体的影响。

刘出洋甚至还听说过一些玄学故事，说的是有科学家研究人的前世与今生的关系。他们找到了一些拥有前世记忆的人，这些人年幼的时候，就可以说出一些前世的事。调查者按图索骥，找到他们前世的妻子儿女，无不准确。

这些人当中，有人说自己前世，是为人爆头所杀，结果调查者便在他的太阳穴上，找到了一个圆形胎记。有人说自己前世，曾被轧草机切断了两只手指，结果他今生自打出生时，这两只手指便先天残疾。

科学人员猜测，很可能是由于前世保留的这段意识，使得他们在母体胚胎阶段，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了影响，造成先天性的残疾。

一碗孟婆汤，让人忘却前世，只知今生，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人之死亡，多为病死、横死，若这些记忆，保留到后世胚胎阶段，难保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更何况，前世的情感羁绊，换到来生，又怎知不是一种痛苦。

这是刘出洋前世所在的研究，换到今生的光明大陆，意识对于身体的影响，其实更甚。许多魔法师都承认，元素是有自我意识的。只不过它们被职业者炼化，成为本位元素之后，便屈服于职业者的主意识之下，自我意识被压制，而并不是消亡。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对你构建幻境，并在幻境中伤害了你。那么在你的意识中，觉得自己受到伤害的同时，你神识之海和身体血液中的元素，很可能便会自主地应激，并反应起来，在你身体的同一位置，以同样方法，产生出一个伤害，并导致你的死亡。

幻境，与梦境不同。梦境是由人的意识，自我激发所形成的。它具有自我保护机制，往往梦境遇到会死亡的情况时，人们都会自己醒来。

可幻境，却是由幻术师这个外来因素构建。它就像是灵魂上一个的巨大的囚笼，将你死死钳住，如果找不到破解的关键，那就只能等待死亡。

并且，人的意识之中，可以无拘无束，可以天马行空。所以，许多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伤口，都会被幻术师强加在你的身上。因此，往往被幻术师所杀之人，大多会死相凄惨诡异，让人无法想象。就如同现在的天穹一般。

“幻术师很难对付，”何龙说道，“你最好去找一下你的师傅，他知道的更多！”何龙知道，以刘出洋的脾气，明知幻术师的厉害，也绝对会去找他，替天穹讨要说法。他劝不住他，也只好多提些建议。

刘出洋点了点头，看向了法师协会，那高高的魔法塔所在的方向。幻术师的事情，牵涉甚广，直接触及到了赵光晨的沉痛往事，甚至于赵光晨之所以现在心灰意懒、闭门不出，只愿待在魔法塔中，都是因为当年的事。

“我去询问，会问出结果吗？”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