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三十九：天穹之死

“天穹死了？”刘出洋闻听此言，内心极为惊讶。他与天穹，交浅言深，深知此人，老实稳重，开拓不足，但守成有余。

因此，他在当初离开羽城之时，才会将那枚徽章交给他，让他继续暗中调查“人肉屠宰场”的案件。在他看来，即便天穹发现了什么，也会等他回来，再行商议。绝不会贪功冒进，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可此时天穹竟然死了，这让刘出洋在惊讶的同时，亦有些后悔和自责。他觉得当初他应当将此事，直接告知何龙。虽然他鲁莽了些，可毕竟武力高超，遇到危险时，还有自保之力。

“他是怎么死的？”站在天穹家门前，刘出洋冲何龙开口问道。

何龙拍拍他的肩膀，“干我们这行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了，就是死了，不分怎么死的！”

刘出洋微微摇头，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转述了一遍。语气中的自责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这……我倒没听他说起过！”何龙并没有责怪刘出洋，他虽然牵头，可查案的事情，却不在行。而且像这种暗中查访的事情，自然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天穹倒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猝死在了床上！”他小声说道。

“猝死？！”刘出洋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他意想不到。也难怪方才何龙不想说他的死因，因为相对于职业者来说……这个死法，确是让人难以启齿。

“唉！倒是难为了他的妻儿，非因公而死，是没有抚恤的，她们娘俩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何龙轻叹道。在他看来，猝死在床上，远不如死在与黑暗生物的争斗之中。

刘出洋紧蹙起眉头，给何龙与花曦语二人，简单介绍一下。不过在这种气氛当中，二人也只是稍一点头，没有过多寒暄。

天穹所居住的位置，比较偏僻，宅院也略显破旧。据何龙所说，他本是世家旁系，虽也算是魔法师，可天赋极差，又不愿按家族安排，娶另一世家的女子，而是与一凡人成婚，触怒了家族，便被赶了出来，自生自灭。

像他这种情况，也是极为少见。职业者若是婚配，一般都会选择职业者。这是因为职业者身受元素洗礼，视力、触觉、味觉等等感官都会大增。而且洗礼之后，他们的身体，也会时刻受到元素的亲近和保护，不受外界微生物和灰尘的侵扰。这种情况，他们自称“无垢”。

可凡人便不同于此，他们的身上，时时刻刻遍布微生物与寄生虫。试想一下，当你能够看到对方满身满脸的螨虫，或者其它微生物时，恐怕再美丽的女子，也会变得丑陋了。

刘出洋走进大门，前庭之后，便是大厅改成的灵堂。只见天穹的尸体，摆于其中，身覆白色兽皮，置于草席之上。

这个大陆，并没有使用棺材的习俗，特别是光暗大战之时，物资奇缺，死亡亦是寻常之事，所以无论职业者还是凡人，亦无论身份高低贵贱，葬礼一般都不太隆重。战后，这种风俗便也传习下来。再加上死个职业者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葬礼也相对简化了许多。

堂内来人不多，都三五小群地轻声交谈。不过天穹的尸体旁边，却有一个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少年，正和身边之人交谈，不时放肆大笑，让人侧目，为之不喜。

阵阵哭咽之声传来，刘出洋侧头看去，本以为是天穹的妻子，却没想到了一眼看到了“二花”，他此时的伤心模样，看起来比天穹的夫人，竟还要更甚许多。

刘出洋来到尸体前面，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他叹了口气，天穹尸体的脸庞，稍带痛苦，有些发紫，看起来倒像是睡眠之时，突然心脏病发，产生的猝然死亡。

“来人可是刘出洋刘大人当面？”刘出洋施礼完毕之后，正待离开之时，二花旁边的一位妇人，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不错！”刘出洋点了点头。他观察着这个妇人，只见她全身素色，神情呆滞，眼眸之中空洞洞的。有些哀伤、有些后悔，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疑惑和迷茫。看她的衣着和神情，大概就是天穹的妻子无疑。

“夫君近些时日，总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她说起话来，也是柔柔弱弱的，没有底气，甚至语气当中，也不带丝毫情感，“最近，他更是有些神神秘秘的，总是声称有人在跟踪他。他在世之时，曾对妾身说过，若是他死了，就要将这个东西，亲手交给刘出洋刘大人！”

说着，她取出了一张薄薄的兽皮纸张，递入了刘出洋手中。

刘出洋伸手接过，却发现她攥得死死的，一拽之下，竟然没有拽过来。

“夫君一向谨慎，不会轻易涉险，妾身当时，还以为他在说笑。直到他死之时，才悔不当初，没有出言相劝，让他停止追查。夫君曾言：刘大人重托，不敢或忘！他已查明，刘大人所提的，叶国师的光头徒弟，乃是光明联盟的奸细。妾身思前想后，夫君一向康健，怎会猝死？定是那斯，用不知名的方法，杀死了我的夫君！妾身不求其它，只求刘大人，能为夫君做主！”说至最后一句，她已是咬牙切齿，躬身跪倒。

刘出洋急忙将她扶了起来，看向了身旁的何龙。何龙微微点头，转身走出了灵堂。显然出去布置，先要捉拿那个光头，再行审问。

“嫂夫人还请宽心！”刘出洋轻叹一声，开口安慰道，“是非功过，出洋定会弄个清楚！该是天穹大哥的东西，出洋也一定为他争取！”

天穹妻子听罢，点了点头，将手中纸张松开，交给刘出洋。她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长长地出了口气。可突然又是跄踉一下，险些跌倒。幸好旁边的花曦语，及时扶了一把。

在夜羽帝都之内，夜天臣权势极大，他徒弟的势力亦是水涨般高，远不是天穹这种小人物可以得罪的。他的妻子自他死后，想必也是战战兢兢，既想为夫报仇，又怕引火上身，连累到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念头，就如同两个军队，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纠缠，相互搏斗。几近让她脑力枯竭，险些当场昏倒。

说句实话，她方才见到刘出洋，也是一时气愤，说出了这番言论。现在想来，记起自己三、四岁，还不懂事的幼子，心中又是有了几分后悔。

“爸爸……爸爸，你怎么还在睡啊！”就在此时，一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堂走了进来，他睡眼朦胧，看到地上的天穹尸体，眼睛突然一亮。“爸爸快起床了，”他习惯性地拽住天穹的头发，“我要玩骑大马！”

尸体沉重，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拉得动。倾尽他全力，父亲的尸体，也只是颤动了一下。“爸爸不许耍赖！”那孩子急了，跑去将天穹身上的兽皮，拽了下来。

天穹的妻子见状，顿时泪似雨下，怎么止都止不住。就连一旁的花曦语等人，眼中亦是噙着泪水，红了眼眶。

“爸爸……爸爸，快起来了！”眼看天穹，仍然没有动作。小家伙边拽住他的胳膊，边大哭起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在小孩子的眼中，没有生与死的概念，只有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

“好了！不要再闹了！就让爸爸再歇会儿！”天穹妻子方想去拉开他，就听到那个与天穹长相，有几分相像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了：“真是儿子与爹一样白痴，当爹的娶个普通人就算了，儿子更甚，连自己爹死了都不知道！”

“你才死了哪……你才死了哪！”那孩子听罢，转身在他腿上捶了几拳，“不许你说爹的坏话！”

“小兔嵬子！”小孩子的拳头，本来也没多大力，打在身上，更是全无痛楚。可那少年却是立刻勃然大怒，一把将其推开，“你和你爹一样，都没有家教！”他扬起手臂，狠狠地扇了下去。

他口中的没有家教，大概也就是说的天穹忤逆了家族，娶了凡人女子之事。

小孩子的眸中，立时闪过惊恐和茫然之色，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又哪里没有了家教，难道不允许别人说父亲的坏话，也是错吗？

而且，每当有人欺负自己时，自己的父亲都会在第一时间，站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可这一次，他又为什么躺在地上，毫无动作？

眼看手掌就要落在孩子脸上，瞧这一掌的力气，若真打实了，非得把孩子打坏不可。天穹的妻子，亦是一脸惊慌，想要上前将孩子揽入怀中，可距离上却有些来不及了。

“啪”的一下，那少年的手腕，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掌，攥入其中。这手掌力量极大，攥得他手腕生痛，皮肤上都生了红印。他扭头看去，正好看到刘出洋微笑着的眼眸。

“朋友，只是孩子而已，不必……”刘出洋本想出言化解，可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就见那少年身后一人，身体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竟然来到了少年身前。手中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着他的咽喉，猛地戳来。

这一下，又快又准，又完全出乎刘出洋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在这灵堂之上，本是一件小事，竟然动辄就要出手杀人！

刘出洋的反应，有些慢了，待他意识到不好，那明晃晃，刀尖上淬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已带着一缕刺鼻的馨香，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