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八十二 弈（二）

相对于一场皇家的宴会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只有知道了这一点，才能攻其必救，用最好的方法，反击回去。

或许，有人觉得是宴会上，最重要的是佳肴好酒。吃得好，才是一场好的宴会。或许，有人认为是亲朋好友。只有和亲人在一起，才是一场完美的晚宴。

不过，刘出洋倒觉得，相对于皇家的晚宴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气氛！能够来此之人，都是非富则贵，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谁还能贪图这口吃食！而且，在座之人，亦是都是政客，就算没有职位的，也都是明白人，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会随便乱说。

这些人，应国王之邀，来此赴宴，其实不过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在国王陛下面前，混个脸熟罢了。此时，气氛就成了最重要的因素。有了气氛，大家才能亲热，才能融洽。否则，人人都尴尬地坐着，冷冷清清的，皇室也没有面子。

刘出洋此时要破坏的，正是宴会的气氛。你们不是想在宴会上，给我下马威吗？我不吵也不闹，就是要破坏你们的宴会，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后续的手段。

想到此处，刘出洋看火候也觉得差不多了，便微微一笑，将双手抱在了胸前。

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好像是表示自己很随便。但实际上，它在心理学上，却是一个典型的防卫动作。有这个动作人，是在表示对与自己谈话的人，非常地不信任，甚至有些抗拒。

事实上，人们在讨论自己喜欢的话题，或是自己的好友、亲人说话之时，一般都是双手插兜、或放在背后，这才是表示毫无防备、毫无保留的动作。只有当讨厌这个话题，或者与陌生人说话时，才会不自觉地将双手抱胸，放在前面。这表示的是，将那些讨厌的东西，都拒之门外。

见到刘出洋的动作，又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将双手抱在了胸前。这便是心理学中的“光晕效应”，也叫“模仿效应”。在一个团体里面，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模仿上位者或是里面比较优秀、比较有魅力的人。这是人类的天性。

见此情形，刘出洋轻轻一笑，便不再说话。果不其然，在场的都是一些场面上的人，很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微妙地变化，都觉得有些别扭。几句话之后，大家缓缓收敛了笑意，闭上了嘴巴。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借故离开了圈子。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也纷纷效仿。这个方才还热闹至极的小小团体，立时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四散开来。

刘出洋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便也轻轻躬了躬身子，歉意地一笑，离开了这里。他四处游走，见到类似的团体，便如法炮制，将它们拆散。没用多长时间，他便破坏了三、四个。终于，量变引起了质变，就像发生了连锁反应一般。

先是那是那些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人，突然听到四周好像瞬间安静了许多，便也都缓缓闭上了嘴巴，正襟危坐，茫然地打量着左右。一些刚刚进入会场的人，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转了转眼睛，干脆走到了一个角落之中，闭目养神。这是这个时候，最为保险的举动。

宴会此时，静寂无声。看起来倒不像是一场宴会，而是一个葬礼。人们的眼中，都闪烁着茫然的光芒。宴会他们开得多了，可这种无缘无故地安静，还真是很少遇到。“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陛下发火的时候吧！”有些人心中想到，“可这次……又是为的什么？难道，有内部消息不成？”他们打量一下左右，见别人也一副迷茫的表情，便聪明地，紧紧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人出面，调节一下气氛了！”刘出洋四下寻找，果然发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起身来，向场中走去。他微微一笑，也错动脚步，凑了过去。这个时候，正巧一位侍者，正端着酒杯，像是要给某位贵族送酒。刘出洋只要轻轻一碰，就能让这整杯的酒水，瞬间洒满他的身体。

可就此时，突然门外传进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国王陛下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人们纷纷慌乱起身，来到大门与王座之间，主过道的两旁。低下头去，俯身行礼。“恭迎陛下！”叫声虽有些杂乱，可汇聚起来，还是震得房中，嗡嗡作响。

刘出洋也有样学样，躬下身体。可他却微微抬了抬头，想要偷偷打量一下国王。这时，他就见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快步迎了上去。来到当先走进房门之人面前，微微躬身。“陛下，您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他轻声问道。

“嗯！”那人轻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有花白头发的老者挡着，刘出洋看不到国王的容貌，只能依稀看到他，身高不低，穿着宽大华丽的长袍，显得很是魁梧健壮。国王身后的一侧，站的正是夜天臣。他老神在在，见到刘出洋偷瞟过来的目光，便冲他一笑，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好像是在说：“能让国王他老人家，这么早就走过来的，你也算是第一个了！”

夜天臣身后，落后他半个身位的，正是刘出洋的结义兄弟何龙。毕恭毕敬地站着，大气都不喘一个，只是若有若无地，冲刘出洋偷偷眨了眨眼睛。

当国王轻嗯一声，算是回答了白发老者的问题后。何龙又冲那老者，躬身行了一礼，“爹！您回来了！”他恭敬地说道。

“这竟是何大哥的父亲？”刘出洋也是吃了一惊，暗自庆幸方才没有暗算于他。要不然，还真不好跟何龙交代。

刘出洋自住入何龙府中之后，对他的这位父亲，也总是听说。除了画像外，却也一直没有见过真容。

据何龙所说，他的这位父亲，常年在外，统领兵权。是帝国最著名的兵团之一，“夜血骑士团”的最高长官。

要说帝国的兵团，大大小小的，也有近千之数。统领大陆之上，约五分之一的领土。这近千的兵团之中，最为著名的，便只有四个。或明或暗的，分别受皇室、军部、议院，和赵氏家族管辖。

与其它兵团不同，“夜血骑士团”以及另一个名为“皇家禁卫团”的兵团，其军晌、兵器、后勤等等，完全由皇室供给、控制。当然，他们也只听从皇室的命令。

白发老者微微点了点，身体稍稍一侧，让开了位置。国王陛下抬步向前，走向自己的王座。

刘出洋急忙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可不能当了出头的鸟。可他没有想到，国王路过他身前的时候，却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又缓缓离开。

这一刹那，即便是身为职业者的刘出洋，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他呼吸微微一窒，直到对方离开之后，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众位……”须臾之后，王座的位置，传来了一个声音，“不必拘礼，都起来吧！”这个声音，充满了威严。可威严之中，却又带些苍老，显得中气不足。

刘出洋抬起头来，向王座方向看去。只见王座的两侧，分别站着夜天臣，和何龙的父亲。至于何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之间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名老者。一手紧握权杖，一手轻扶王座扶手。他的头发，发白、略长，打理得很是仔细。面容，却显得极为苍老，布满褶皱。无情的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疤。就连脸颊之上，都没有放过。

刘出洋打量着国王之时，没有想国王，竟然也向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微微一颤。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看穿。

这双眼睛，虽是混浊不堪，可却深邃无比。刘出洋从里面，甚至看不到半点的情感。它冷漠、锐利、同时也充满智慧。这一双眼睛，淡看过往、漠视沧桑。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它露出流露出些许的“惊讶”。

这便是当今夜羽帝国的君主、国王――夜天泓。他就像是一只老迈的雄狮，虽然身体已然苍老不堪，可凭借着睿智的头脑和丰富的阅历，仍旧带领着自己的族群，不断迈步向前。

两人对视片刻，刘出洋主动低下头来，微微欠身行礼，表示对这位伟大国王的尊敬。老国王亦是扭过头去，注视其它地方。

他面无表情，好像刚刚并没有看到刘出洋一般。可他的眼眸之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波澜。“好一个青年！”老国王心中暗道。在他的印象之中，如刘出洋这般年龄之人，凡是见到他的，大多都是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像刘出洋这样，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之人，还真是少见。

他从他清澈的眼眸之中，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足足……两百多年了吧！”老国王仰起头来，叹了口气。既像是在回忆往昔的自己，又像是在感叹岁月的无情。

夜天泓，实际上算是夜羽帝国的第三代君主。第一位国王，是他的父亲。光暗大战之时，夜家受当代教皇之令，负责监督建造羽城，进行一些收尾工作。大战爆发之后，人类节节败退。他的父亲便收拢残民，占据羽城，自立为王。但是非常可惜，他称王后不久，便在一次同黑暗生物的战斗之中，殒落当场。

由于当时夜天泓年纪尚小，不足以担当重任。他的父亲便临终托孤，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夜天泓的叔父。

夜天泓的叔父，原名不详。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夜荒城。取义便是：哪怕城中战剩一兵一卒，成为一座荒城，他也要留下来，同羽城共存亡。

夜荒城此人，天纵其材，年纪轻轻便修炼成为了三阶剑士。他登基之后，果然信守自己的诺言。每逢大战，必亲临战场，身先士卒。由于作战勇猛，每次战后，他必是浴血浑身，以鲜血洗面。因此，人们又给他起了个代号，叫做“夜血”。现在的“夜血骑士团”，便时他一手带出来的。

夜荒城的出现，给予当时羽城的军心、民心，以极大的鼓舞。可以说，羽城能够坚持到最后，此人功不可没。不过，夜荒城为人，淡泊名利，一心只想修炼。大战之后，他便将王位，又还给了已经成年的夜天泓，自己却是外出云游历练去了。

夜天泓虽然修炼上资质差些，可政治天赋却是颇强。他登基之后，很快便展现出过人的政治手腕。他加快收拢民众，占据地盘。两百年来，将夜羽帝国，由一个区区的羽城，发展成现在，拥有百余座城镇，敢于光明联盟分庭抗礼的，大陆第二大帝国。

当然，刘出洋并不知道，仅仅只是两人的一个对视，就让老国王，回忆许多。他此时满怀心事，正站在一个桌子前面，取下酒杯，不住地思索。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国王陛下，倒真的是对他颇为关注。

“我一个区区小人物，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关注？”他不禁于心中，暗自揣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