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八 蛊惑

大火扩散,热浪滚滚。“看来,我也只能长话短说了!”刀疤脸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的眼瞳之中,倒映着客栈里面,不断翻腾的火焰。这好像与他胸中的怒火,重叠在了一起,“我就是想要问问我的兄长,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一把抓住刘出洋的手臂,“刘出洋!你一定多活些时日,替我亲口问问他!”他狰狞面孔,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现在在哪?”刘出洋不动声色地拽回了手臂。

“在黑暗的世界!”刀疤脸叹了口气,软软地倒了回去,继续靠着墙壁。

“我们逃出光明联盟,流落在夜羽帝国。夫人得了重病,病死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大人一直觉得,当时偷袭我们的黑暗生物,背后有其他圣女的影子,毕竟无人布置、接应,黑暗生物根本进不到联盟之中。夫人死后,大人更是对光明联盟恨之入骨,用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报,在夜羽帝国换来了现在的位置。他一直觉得,当初我们受袭,是因为他的位置太低,家族太小。如果换成是一个大家族,就会让幕后之人投鼠忌器。所以这几年来,他一心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夜羽帝国的大家族中。前些时候,他通过赵洪,联系到了赵系家族的人,想将女儿嫁过去。所以,他是绝不会同意,你成为他的女婿的。”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向刘出洋,希望能从他的面孔上,看到一丝失望。可实际情况却是正好相反,刘出洋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对城主女婿的这个位置,并不是十分上心。

“嫁入大家族,说来好听。可实际上,还要一笔不菲的嫁妆。”刀疤脸见刘出洋并无失望的表情,自己内心却有些失望。他只好继续说道,“大约半年之前,城主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这人出了许多主意,让城主的资产,快速增长了起来。从此之后,城主便对他言听计从。”

“可我却是从中找到了黑暗生物的影子,我当时和城主大吵一架,渐渐变得不合。”说到此处,他苦笑一声,“可我却没想起,这黑袍的老者,竟然给我带来了一封信……一封我哥哥亲笔所写的书信。黑袍老者答应我,只我帮他做事,就会带我去黑暗的世界,去见我的哥哥。我也……同意了!”

“所以,你利用你的人脉,组织了不少听你命令的护卫,一起帮他做事?”刘出洋问道。

“不错,不过我给他们喝了黑袍老者给我的药剂。这药剂对他们没有什么危害,却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让他们对我惟命是从。”

“这还叫没什么危害?”刘出洋不禁摇了摇头。佟超,还有那些刺杀城主的护卫,想必要喝了这种药剂,可现在看看,他们还有几个仍是活着?

“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去驿站中接几名职业者。据说,有两名高阶职业者为他们开路,一路上赶走了魔兽,他们才能安全进来。我接到他们时,他们还带了两名兽人女孩。当时,他们发现雇佣来的驯兽师,在偷听他们谈话,便给他下了毒。事后,驯兽师发现了中了毒,逃了出去。我们在追杀他的时候,恰巧碰了赵洪大公子的婚礼仪仗。怕被他们泄露了消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杀了个精光。只不过当时,汐儿的嘴巴,太像夫人的了。所以……我动了恻隐之心,饶过了她,先一步弄瞎了她的双眼。”

刘出洋点了点头,事情的经过,他基本上都已经猜出来了。

“我的第二个任务,是去接应其他两名高阶职业者。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你抓到的高启。另一个……”他皱了皱眉,说道,“另一个很古怪,我明明看到了他的面容,可不知为什么,事后就是记不清楚。”

其实当时到来的两名高阶职业者,应该一个是何龙,另一个被何龙追杀的“太师”,并不包括高启。太师的目的,是通过高阶魔兽的领地,将兽人公主送到禁地,并隐藏起来。可他一个人对魔兽的威吓不够,再加上何龙,就差不多了。魔兽可不管何龙是不是来追杀“太师”的,察觉到有两个高阶职业者进入领地后,第一反应当然是先避开,等他们走了再回来就是,犯不着死拼。而正是借着这个空当,后面的押送兽人公主的队伍,才能顺利通过。

“太师”带着高启,也是为了消除何龙的疑心。毕竟以实力来看,“太师”与何龙相当,打赢不易,可摆脱追杀却也不难。所以他带上了高启,假意缚手缚脚,实际则是个随时都可抛弃的棋子。目的达成之后,为了摆脱何龙,“太师”将高启交给禁地中接应来的刀疤脸,又将何龙带向了别处,这才是高启被抓时,“太师”没有出面的原因,他们并不在一起。何龙跟丢之后,这才后一步来到禁地,比押送兽人国公主的队伍,已是晚了许多天。至于“太师”现在的下落,刘出洋却是不知了。

“我的第三个任务,便是组织刺杀城主。不过,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城主,而是夜天臣。当时预想的后手,是这个小丫头化成的狼人。我们在她身上装了个毒囊,变成狼头怪后,可以将毒气喷出。不过,好像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刘出洋恍然大悟,难怪他当时觉得那次刺杀有些虎头蛇尾,原来是那两名职业者也是诱饵,他们死亡后,还应该有一个必杀的环节。只不过,却是让自己无意中给破坏了。这些毒气,都被喷到了周刚的脸上。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进行这次刺杀呢?岂不是让那两名职业者,白白牺牲?难道黑暗生物中的职业者,已经多到了如街边的大白菜,随手就能抛弃的地步了吗?可这显然又不可能!”一个个谜团解开了,可又有了新的谜团,重新占据了刘出洋的脑海。

“凯米,还有兽人国公主,现在在哪?”眼看火焰越烧越近,已经引燃了刚方救他一命,被狼头怪物咬碎了的木椅扶手碎片,刘出洋也急了起来,连忙用急切地语气问道。

“原来,在佣兵团的地下室!不过,自从被凯米那丫头夜探了一次之后,想来已经被他带去了城主府。对了……你要小心那个黑袍老头,他很会蛊惑人心!我曾听城主大人,叫他为……‘太师’!”

“太师?”刘出洋瞳孔一缩,“太师”不是被何龙所追之人吗?怎么可能一直潜伏在禁地中,长达半年之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太师”?

“走吧!”刀疤脸的嘴里,又涌出了几口血沫,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累了半辈子,我也想歇歇了!”他的呼吸之声,越来越弱。垂下头去,再也没有抬起。

刘出洋将他的尸体,拖到了客栈外面。熊熊的烈火,已经将整个客栈包围。巨大的火势,惊动了全城的人。不少人都扛着水桶赶来灭火。

“刘护卫,原来你在这啊!”就在此时,人群之中突然闪出一队护卫,领头的竟然是鲍强,“刘护卫,城主大人有请!”他看了看地上刀疤脸的尸体,冷笑起说道。

“你……不替他收尸吗?怎么说,你也认了他当干爹!”刘出洋说道。

“他已经不是我干爹了!”鲍强呸了一口,“我又认了个干爷,现在我已经是护卫队的队首了。”他拍了拍胸口上队首的标记说道。

“好吧!”刘出洋回头看了一眼烈焰蒸腾的客栈。这把大火,气势汹汹、冲天而起,好像不把天烧个窟窿,绝不罢休。火焰摇曳的亮光,将他的面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恰巧,城主府内钟声敲响了起来,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天空,伴随着滔天的火焰,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其中……

随着鲍强几人来到城主府门前,打开的大门里面,黑漆漆的,仿佛一只邪恶巨兽的大口。刘出洋走过长长走廊,又来到了当初城主接见他的那扇门前。今天,这里没有了人来人往,没有了欢声笑语,甚至都没有了站岗的护卫。有的,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之声,险些之外便是……死一般的静谧。

刘出洋犹豫了一下,他身旁的鲍强却不耐烦地扭开门锁,将他推了进去。议事厅内,布满了蜡烛,灯火通明。

这里面的面积,依然十分地巨大,只是刘出洋再也没有了第一来时的压迫感。城主大人,也依旧坐在高高的椅子之上,只是面容憔悴了不少。

“干爷!人已经带来了!”鲍强躬身行了一礼,谦卑地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墙角的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掌。他向鲍强摆了摆手指,鲍强急忙转身走出门外,将门锁了起来。

刘出洋这才注意到,原来黑暗之中,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袍,头带黑色帽兜的人。他静静地站着,仿佛自然地溶入了黑暗之中。哪怕四周灯火通明,可就是照不见黑暗中的他。

“大战元年,黑暗自天空而降,烈火由大地而生。自此,人间……仿佛化为地狱,生灵涂炭……”这黑袍之人,缓缓地走出黑暗。他的一只手中,拄着一根一人多高的漆黑色法杖。法杖的顶端,雕刻了两个古怪的花纹。花纹中间,却是一只镂空的人眼。这人眼,制作得惟妙惟肖,中间的瞳孔,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诡异光芒。

他的另一只手中,却是捧着一只兽皮制成的厚重书籍,不停地诵念、吟读。

“再美的花,也有凋零之时;生命,也终究会逝去。刘出洋,你不觉得黑暗的降临,并不是生灵涂炭,而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吗?”他合上书籍,慢慢地摘下帽兜,露出了一副苍老的容颜。

“我不觉得!”刘出洋摇了摇头,“那只是屠杀而已!”他说道,“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屠杀!”

“屠杀吗?”老者放下书籍,“更鲜艳的花朵,往往需要更肥沃的土壤。要想建立更强大的国家,就必须经过鲜血的洗礼。有了更强大的国家,人民不就有了更好的生存保障了吗?这与其说是屠杀,倒不如说是……重生。”

“可你们的到来,死伤最多的,却是底层的人民。”刘出洋又是摇了摇头,他想了片刻,最终说道,“你们……是非正义的!”

“正义?”那黑袍的老者,突然疯癫地哈哈大笑,“什么是正义?”半晌之后,他突然敛住笑容,瞬间变得严肃,“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杀一人为贼,屠万人为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正义。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如果非要有正义的话,那正义就是弱肉强食!就是自私自利!就是……尔愚我诈!因为,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什么狗屁正义!”

“我……”刘出洋刚想反驳,却突然发现那根法杖顶端的人眼,好像对他轻轻眨了一下。一时之间,他竟然哑口无言,觉得这黑袍老者所说,辨无可辨。

“就比如你们所说的魔奸吧!”见到刘出洋的样子,黑袍老者呵呵一笑,放缓了语气说道,“他们在光明大陆,是人人喊打的魔奸。可在我们黑暗圣地,那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勇士,就是英雄。所以,要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万个人,那就有一万种正义。”

听他这一说,刘出洋也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