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拳掌相接之间，刺目的光芒迸发出来，带出的气劲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蛛网状的裂痕不断往四周蔓延。

龙泽只感到整个手掌一直到小臂都是一阵麻木，骨骼受重击传出咔咔的声音，几乎要在这一击之下断裂开来。凤玖殷自然也不会好受多少，龙族本就擅力，此时他们两人的修为差不多，这一次对击，甚至可以说是龙泽占了上风。

两个人几乎同时被反冲力推开数十步，差不多到了斗场结界边缘方才堪堪停下。

“不错。”凤玖殷勾了勾嘴角，眼中战意凛然，伸手往绕于身周的火海中随意一抓，凭空拽出一柄火纹与凤纹相互交织的华丽红色长剑。剑身被凝实得近乎于液态的火焰所包裹，红的耀眼，上面的纹路浑然天成，闪动着暗红色光芒，流光之中显得有一丝妖异。这是一柄真正的妖剑，由凤翎所化，随心而出，每一个凤族之人，一生仅有此一柄，人在剑在。

龙泽手中霜龙剑出，反手执剑背于身侧，无数冰针一念而成，围散在他的身侧，整个人恰如一柄利剑，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注意着凤玖殷的动作。

“这……他们，都是法修吧？”有弟子看得呆愣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什么时候法修也有这样的剑意了？”

“诶呀，都说了是天才了嘛。”有的弟子已经吃惊到麻木了，相当淡定地摆摆手，“我们嘛，看看就好。”

场外的惊叹影响不了斗场中的两人，凤玖殷看着龙泽，淡淡地开口道：“你应当没有修习过剑技。”

龙泽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这是实话，龙族是天生的法修，天生强劲的身体便是最好的武器，根本用不到剑，甚至连一些高等的剑技也少见，他自然是没有机会学的。

“所以，你确定要跟我比剑吗？”凤玖殷这么说着，身侧的火焰却是越来越旺了，明显就是在蓄势。

“不一定非要用剑技的。”龙泽轻轻摇了摇头，银白色长剑斜指，莹绿色灵气顺着他的指尖缓缓融入剑中，混杂着冰灵气与火灵气，在剑身中硬生生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枚小小的冰火阴阳符。一连三滴精血逼出，渐渐渗入剑身之中，随着灵气的流转，在银白色剑身之上留下丝丝通透的红色。霜龙剑中的灵气迅速开始暴涨，很快突破了下品灵器的壁垒，剑芒吞吐之间，能够感觉得到那股瘆人的寒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像一开始那样几乎同时发起了攻击。龙泽脚下步伐微变，风千间早已炉火纯青，仿佛真的化身为风，举手投足难以捕捉又自带一分潇洒。凤族本身以速度见长，凤玖殷自然不会因为龙泽的身法便举足无措，手中长剑攻势越来越猛，几乎每一剑都是擦着龙泽过去的，带起的火光早已形成了一道火幕，将两人尽数裹在其中。龙泽举剑相迎，火光之中便时不时的透出道道淡蓝色的冰芒。

转瞬之间，已过近百招，却始终是不分上下。其实龙泽是略微占了下风的，他刚入金丹不久，自然不比金丹多年又刚刚提升心境的凤玖殷，再加上剑技上的缺陷，能够抵挡，却始终没办法主动攻击形成优势。凤玖殷也奈何不了龙泽，这么打下去，多半也是平局。

场外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金丹初期能打到这种程度，是远远出乎他们意料的。就连子车澄也一改之前的轻视，捏着酒杯面色有些凝重。若是自己去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打，也许占着修为优势能够赢下来，但绝对也会被咬下一口肉来，更何况这两人明显都没有尽全力，用上底牌，最终结果如何也是难说。若是再给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到达元婴……不，哪怕只是金丹后期。这么想着，子车澄皱紧了眉，甚至手中酒杯被他捏出了裂痕也不自知。

“这……该如何？”玄丰拿不定主意，走过去问封乾和封元，他们的徒弟，自然是他们最有话语权的。

“让他们打吧，胜负很快就分了。”封元和封乾却都是一脸的淡然，似乎对这个局面一点也不意外。

“啊？”玄丰一愣。他自认也是眼力惊人，底牌谁都有，但是很明显谁也不会用出来。这样打下去，也不过是平局，他们却说胜负将定……玄丰试着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好静静的看着，同时在心里头嘟囔，变态教出来的，果然都是变态。

一旁的林莳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干脆不急着调息，特别随性的坐在一旁看着场中的比斗。不过以玄丰的眼力都看不出来什么，他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说实在的，谁输谁赢与他是无关的，他只是感慨了一声，龙泽又强了不少，这下自己怕是也轻易打不过他了。

“师父。”黎馨三人走上前来，对着封元道，又转向封乾和玄丰一一道礼。此次平坤宗大比有凤玖殷，他们便干脆没去上场凑热闹，古寒则干脆是没有过来。

“你们感觉如何？可否看出些什么？”封元淡淡的问道。他座下七大真传，除去长年闭关的大弟子孟长生和二弟子何妄，凤玖殷排于第三，修为最低，实力却是最强。剩下的四个弟子，四弟子黎馨是丹修，六弟子南芸为符修，七弟子杜轻箫则是乐修，都是战力不算多强却极为难缠的类型，单打独斗也许比不上别人，但涉及到团战，则是相当大的助力。而他最寄予重望的便是五弟子古寒。古寒是刀修，为人性情冷淡，出手也果决，真正打起来也不比凤玖殷差上多少。

“节奏。”不出他所料，最先接话的是南芸。符修，最重要的便是眼力毒辣把握时机，她很快便看出战局的关键，“三师兄的节奏，被龙泽带乱了。”

封元赞许的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一言不发陷入沉思的杜轻箫：“小五，你怎么看？”

“除非，他的速度还能加快，不然仅仅是这样，奈何不了三师兄。”杜轻箫思忖片刻后开口道，随即皱了皱眉，“还要……加快一倍。但按照现在来看，这个速度，应当快到极限了。”

“小泽儿有办法的。”封乾突然勾起唇角插嘴道，“不一定非要加速。”

四人愕然，几乎同时看向封元等待他的解答。封元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姐，这小子的身法，怕是有古怪的吧？”

“是啊。”封乾看着场中龙泽再一次灵巧的与凤玖殷的剑气擦身而过，笑得高深莫测，“你们见过，有谁能抓的住风吗？”

凤玖殷依旧沉着气与龙泽相持。他知道，此时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一丝懈怠，这场比斗便会迅速结束。刚过招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龙泽似乎是越战越猛，从一开始的攻击无力退而防守，再到后来渐渐把握住战斗的节奏。自己的剑气一次次与他擦身而过，不是他躲得及时，而是剑气被扰乱，不得已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龙泽的身形越来越飘忽不定，只给他一种感觉。

风。

就是风，难以捉摸，随心而动。此时的龙泽恰似整个人融在了风里，他就是风，他就是主宰。他手中的霜龙剑舞得越发密不透风，因为没有剑技而变得更加刁钻诡谲，从各个角落寻找着任何一丝破绽，真正的攻其不备。

凤玖殷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注意到了龙泽所划出的每一道剑芒中隐隐透出的龙息，周身火焰随着他情绪的波动以及龙息的引动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龙泽突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的迎着凤玖殷挥出的剑芒，不闪不避。

火光接天而起，瞬间将龙泽身侧的寒气和冰针吞没其中。

然而，依旧还是那么一道若有若无的淡蓝色剑芒在火海中闪烁不定，证明着龙泽的存在。

他缓缓举剑。

一道光幕缓缓拉开，在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构成一道幻境。

幻境之外，一道蓝光破天而起，狠狠撕裂开漫天火海。寒冰迅速弥漫开来，连同火焰一起冻结。

幻境之中，龙泽那一剑终究是没有劈下。两人心照不宣，气势同时收敛。

凤玖殷手中长剑收起，缓缓向龙泽走去。他的衣摆被风卷起，如同火焰摇曳不定。

龙泽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

凤玖殷终于在他身前不过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单膝跪下，恭恭敬敬行礼：“在下凤玖殷，拜见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