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三生看着梦惜泠倒下，先是双目赤红，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淡淡地看了眼龙泽，哑着嗓子问：“你是，她的徒弟？”

龙泽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算作回答。

“啊，这样啊。你是她的徒弟。”三生抬起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后惨淡一笑，“她很满意你，我看出来了。”

说罢，三生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并且很认真地补充道，“我说的，是你的真名，你应当知道的。”

龙泽沉默了很久很久。三生和林莳都静静地看着他。

“龙泽。”他终于是开口了，声音很轻。三生突然十分释然地狂笑起来，硬生生笑出了几滴眼泪，嘴里模糊不清的念叨着：“龙泽，龙族，原来如此！你是他的儿子啊，怪不得她会收你为徒，怪不得！”

“我的父亲？”龙泽一愣。其实当初封乾拿出药浴古籍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龙族与平坤宗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交集，现在突然听到三生的话，龙泽不禁更加疑惑。百年前的龙族正处于盛势，也是龙彦刚刚继任族长之位不久，虽说之后上古五族剧变，但按照他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平坤宗剧变从此衰落下去的。

“你不知道，是啊，你应当不知道。”三生擦了擦眼角的几滴泪，笑容讽刺，“既然他们都没有提过，是不想把你拉进局里吧。哈哈，这可是你的父亲难得自私一次，做为他的故交，我怎么可能不成全他呢。”

“当时平坤宗剧变，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龙泽皱眉冷冷地质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三生继续大笑着，目光却始终盯在倒下的梦惜泠身上。他往后退了几步，步伐有些微微的踉跄。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过于狼狈的一次了，雪白雪白的衣服无力的垂着，上面道道褶皱，衬着他整个人都有些黯淡。

他脚下一晃，正好踩在了三生残剑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是大笑着走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丁香猛然见他这样，急忙跑上前去扶住他：“宫主？！”

“走吧，回欲合宫。”三生看了她一眼，敛住了笑意，慢条斯理认认真真的理了理衣服，恍若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堪比谪仙的人物。

“宫主？”丁香依旧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世间再无梦惜泠，世间再无三生剑。做了这么多年的锦瑟仙，我以为我还可以做回三生。不过可惜，最终，我也只能是锦瑟仙了。”

林莳有些愣愣地看着龙泽和昏睡过去的封乾：“怎……怎么办？”屋子里此时是一片狼藉，陆离和穆鹤早就不知去处，只留下了他们。

“走吧。去找穆大师，修完琴，我带师父，回平坤宗。”龙泽有些艰难地扶起封乾的身子。

“啊，那……那样啊……”

“你呢？你去哪儿？”龙泽看了林莳一眼，淡淡地问。

“我？”林莳挠了挠头，帮着龙泽扶住封乾，“我还能去哪儿？就，就像以前那样啊。”

“不如，去平坤宗吧。”龙泽轻描淡写地说道。林莳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鬼族，若是让他走了，下次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了。

“喂喂喂，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又舍不得杀我，只能把我变相软禁吧？”林莳半开着玩笑道。

“也许呢，谁知道。”龙泽耸耸肩。

封乾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只是还有些懵懵懂懂，但并无大恙。穆鹤似乎是被陆离敲昏了带回了房间，等醒过来时，看上去什么也不清楚，只是在看到陆离的一封留书之后，二话不说替封乾修好了琴。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留下一张字条，只说让林莳老老实实跟着去平坤宗。

封乾对林莳本就颇有好感，干脆也收了他做徒弟。

梦惜泠魂魄散去，封乾被斩情封住的一些关于自己身份的零星记忆也开始渐渐复苏，不过修为只能停留在了元婴后期。龙泽试探着去问，她的记忆果然还是受了影响，记得自己应当是水峰峰主，记得平坤宗剧变，却始终想不起来梦惜泠是谁了。

梦惜泠，这个女子应当是真真正正的彻底消失了。

“小泽儿，怎么了吗？”封乾抱着修好的琴，见到龙泽脸上的一丝落寞，不禁问道。

“没事，师父。”龙泽笑着摇摇头，“只是，我们应当要回家了。”

“啊，是啊，我们要回家了。”封乾怅然若失地开口回答道，“回平坤宗水峰吗？”

“师父，走吧。”龙泽轻声说道，“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离开帝都就会方便很多，虽说租用凤翎雕的价格比平常贵上了足足一倍，但好歹都是成年的雄雕，速度也快了将近一倍。三人很快便租来了一只做为代步灵兽，踏上了返程的路。

“欸，龙泽，你不厚道啊。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连真名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林莳坐到龙泽身边，托着下巴说道，颇有些不平之意。

龙泽挑挑眉，没有说话。

“那啥，你眼睛那边是不是还有一块易容啊？怎么了？”林莳有些好奇地接着问道，“你看呗，我们好歹也算是同门是兄弟了，对不对？你这一层易容套着一层易容的，这是要怎么样嘛？”

“似乎，你还没有叫过我师兄。”龙泽将目光转向他，似笑非笑，戏谑地说道。

“……”林莳顿时无言以对，龙泽比他先入门，按理说，是应当叫他一句师兄的。可问题是自己好歹也比他年长上这么几岁，这句师兄，林莳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龙泽计谋得逞地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了？”

“啊，对了，小泽儿，我突然想起来，你是我在第六峰收的徒弟，按照平坤宗的宗规，亲传弟子都是要有正式的拜师仪式的。特别你们的辈分很高，这个回去一定要补办上的。”封乾很认真地说道。

“补办拜师仪式？”龙泽和林莳都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对啊，你们是我的徒弟，好歹也是与掌门同辈。”封乾眯着眼睛笑道，“是不是很厉害？”

“掌门同辈？！”林莳率先就不淡定了，“那我们……”

“不止我们的。”龙泽早就知道这一点，倒是没有这么惊讶。火峰的封元太上长老是封乾的师弟，他的亲传弟子也是与掌门同辈。就像凤玖殷，这才让掌教也对他有所顾忌。

“我们出来也有大半年了。”封乾掰着手指头记时间，“对吧？”

“差不多吧。怎么了，师父？”龙泽点头道。

“回去，我打算让你和小林莳闭个关，找个好点的地方，突破到金丹期再说。”

龙泽闻言不禁有些无奈起来，自己的金丹期可不是闭关就能突破的，至少需要找到一系的天灵地宝，炼化之后才能借助灵气洪流冲破壁垒。

“所有难处，小泽儿直说，师父帮你想办法。”封乾注意到他的表情，开口道。龙泽迟疑了一下，将自己需要天灵地宝的事简单说了出来，封乾立刻就明白了，笑道：“还以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若我没有记错的话，百年前水峰是有一块极寒冰魄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了。若是还在，干脆帮你取过来，若是不在，那么大的平坤宗，还找不到一个能帮你修炼的东西？”

“极寒冰魄？”龙泽第一反应便是刚去水峰时见到的那处寒潭。若是长期有极寒冰魄放在那里，蕴养出一片寒潭，并不是什么难事。

“师父，那我可也要啊。到了金丹期，我的虚空之刃还要重新锻造呢。”林莳嬉皮笑脸地插话道。

封乾笑了：“金丹期，差不多也可以让你们自己出去历练了。”

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没有刻意的绕路，这只凤翎雕的翼力也算是上乘，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三人便到了平坤宗外的小镇。

不过半年多的功夫，龙泽却恍然有一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他眯着眼看向远处平坤宗的方向，微微笑了笑。

平坤宗。我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