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对饮成双人

两人看似处在同一个世界之中，可在那一道门槛的隔离之下，却又仿佛处在两个世界之间，相互隔离。

少女娉婷而，姿态翩然，如绽放在春日的娇艳鲜花一般。

少年则是一身狼藉之相，无论是身上，又或者是脸颊上，都是沾染些许的尘埃与泥垢，就好像是一个刚从泥坑之中爬起来的顽劣之人。

“看来挺顺利的，真好。”少女忽然开口，说的话语让少年有些没头没脑。

“我能进去么？”少女抿了抿唇角，眼神之中流淌着希冀的光芒，又歉然道，“之前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对不起。”

周恒神色未变，心中却是惊讶，觉得眼前的少女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此之前，她分明就是刁蛮无礼，更是到达荒唐的地步。

可现在，她竟然是如此地谦逊有礼，与之前大相径庭。

犹豫了一刹那，周恒也是微微颔首，道：“进来吧。”

一边说着，周恒也是转身，走入院落之中，然后将煮好的茶给少女斟上一杯，道：“别嫌不好喝。”

少女缓缓坐下，与少年对面，连忙道：“不会的。”

说着，似乎是为了表明心迹，她立刻就端着茶杯，不顾姿态地喝了一大口，却是脸色大变，陡然又转头喷了出来。

少女将鲜红小巧的舌头伸出唇外，不断地喘息着，恨不得用手去捋一捋自己的舌头。

那是才煮好的茶，热气腾腾，还是很烫人的，当她毫无防备地大口饮下，自然是被烫着了。

柳筱儿神色郁闷，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周恒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瞠目结舌，然后道：“没有大碍吧？”

仅仅是看着，周恒就觉得很烫，所以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柳筱儿转过头，神色有些幽怨，道：“没有，就是很烫。”

“慢点，没有人与你抢，管够。”周恒又说道，却是差点没有让柳筱儿暴跳如雷。

柳筱儿直勾勾地盯着周恒，然而后者并无察觉一般，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又抬头看着天空，丝毫不顾及自己依旧有些邋遢的形象，像是在发呆。

说得好像她是什么暴食之徒一样，柳筱儿心中略有些不服气地想着，忽然又是有些高兴，周恒刚才可是说管够。

“那岂不是说，以后也能来他这里蹭点茶水喝。”柳筱儿心头一喜，觉得刚才被烫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高兴？”柳筱儿念头又是一转，有些苦恼地皱眉，“这里的茶，也并不好吃。”

想到这里，柳筱儿抬起头，看向形容狼藉的周恒。

少年抬头看天，一动也不动，仿佛是雕塑一般。

若是他洗去身上的铅华，一袭白衣的少年，坐在这安静的独院之中的观天，也是颇为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场景。

不过，纵然此刻的少年浑身狼藉，可从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幽静安然的气息，让柳筱儿也是不自觉地进入一种淡泊宁静的心态。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受的，坐在少年的对面，而对面的少年并没有做什么，却是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似乎在她对面的，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人，而是一副画中的人。

只是那画中人，是触手可及的。

柳筱儿的心湖荡漾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层层叠叠，连绵不断，让她处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仿佛是傻子一样，嘴角擒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看着对面的少年。

就这样，潜龙峰的一座独院之内，少年出神地看着万里晴空，在少年的对面，是少女柔情似水般地眸光，落在少年略有些邋遢的脸颊上。

有风在动，有树枝在摇晃，有树叶在簌簌作响，庭院之中唯有少年与少女恍若静止，宛如画中人。

片息之后，属于少女的宁静被来自于她自身的变化所打破，她原本宁静悠长的气息出现波动。

在柳筱儿的周身，灵气忽然荡漾开来，仿佛是触及到什么不可触碰的存在一般，瞬间逃窜开来。

将落在石桌上茶具全部都掀翻，顿时一阵乒乓作响。

少女衣袂飘舞，宛若凌风仙子，神秘动人。

柳筱儿也是神色惊讶，她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竟然是在这种时候，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突破了她原以为的桎梏。

这是让她始料未及的，她原本以为，自己下一次境界提升，还需要很久的时间，可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在今日，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处境之中，忽然就水到渠成一般，踏入了下一个境界，着实是让她惊喜。

柳筱儿也是不禁看向周恒，怪异的眼神之中，更是柔和。

柳筱儿突破之时的动静虽然不是声势浩大，可也是让周恒从之前的沉静状态之中苏醒，看向她。

被柳筱儿那柔和的眸光盯着，他觉得有些不适应，或许是因为之前对她的感官实在是太深刻，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去改变对于她的看法。

周恒也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留意，私塾的学子作为重要的是学业上的精进，而作为一名修士，最为重要的，便是境界上的突破。

柳筱儿忽然的突破，也是让周恒惊讶。

“恭喜柳师妹。”

柳筱儿比他入门来得晚，周恒自然也就客气地称呼她为师妹。

柳筱儿巧笑嫣然地颔首，内心也是喜滋滋的，毕竟，这一次的突破属实意外。

“也是多亏了周师兄呢！”

柳筱儿笑着应答，也是向周恒表示感谢，虽然她的实际修为比起周恒高出许多，可对于周恒称呼她为师妹，并无不悦，反倒是很乐意。

更何况，这一次的突破，也的确是与周恒有些莫大的关系。

“多亏我？”

周恒对此倒是并不了解，有些愕然地看向柳筱儿，等待着她的解释，毕竟，在周恒看来，修行之事，在于自身而非是他人。

柳筱儿见周恒一脸茫然，也是乐意为他解释。

“修行之事，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尤为重要。”柳筱儿缓缓道来，“境界的突破，并非仅仅以资源就堆积就能够达到，而是需要一些关于道的领悟，而对于道的领悟，便是与自身所处的环境有关系，与我自身的心境有关系。”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周恒皱眉。

柳筱儿闻言，却是嘻嘻一笑，道：“周师兄，你我在这独院之中，便恍若处在一片小天地之内，而我是我，你就与天地一起的那个人，化为天地之间的一处景致，也是我的一个契机。”

听闻此言，周恒陷入思索之中，少许，他皱起的眉头松开，有所领悟。

柳筱儿见此，笑意更浓。

她知晓周恒有所领悟，至于是否是与她所想的一样，那并不重要。

修士之事，天时地利人和，而最为关键的人和，并非是所与其他人的关系，这里的人和，是意味着自身浑然一体，思维清明，毫无分歧。

“倒是将周师兄的茶具都糟蹋了。”柳筱儿红唇微微抿起，然后眼睛一亮，“师兄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赔偿师兄新一套茶具。”

周恒颔首，并不拒绝，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柳筱儿毁坏了他的东西，自然也应该做出一些赔偿，倘若他有一日毁坏了柳筱儿的一些东西，并且是他的过错，他必然也是会赔偿的。

周恒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分清因果与恩怨，对于他而言，这是修行路上，最为关键的一步。

问心无愧，乃是修行之中的要点之一。

当然，也并非是说，问心有愧，就无法再进寸步。

只是相比起问心无愧之人，心中牵挂太多的人，就好像是被一道又一道锁链给勾住，若是想要前进，就需要耗费比常人更为庞大的气力，却并不见得超越其他人。

简而言之，那便是吃力不讨好。

在周恒的料想之中，他并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一个人。

柳筱儿的赔偿来得很快，她直接从一尊储物灵器之中，就取出一套茶具，相比起周恒之前所用的，品质更好。

并且，柳筱儿还给周恒一盒子灵茶叶。

“周师兄可莫别拒接，这是赔偿，还有感谢。”柳筱儿拿出这些，担心周恒拒绝，便是立刻解释，“若非是周师兄，我也不可能就在今日突破。”

周恒原本是要拒绝的，可听了她的话，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毕竟，周恒也确实很想要一些对自己修行有帮助的物品，既然柳筱儿赠送，而他并非是无功受禄，那就收下便是。

周恒并非是贪婪之辈，但也绝非是那种谦让之人。

庭院之中，周恒将被毁掉的茶具给收拾起来，准备丢掉，却是被柳筱儿拦住，说是交给她处理。

周恒觉得反正也是无用之物，便是转手交给她，被她收入储物灵器之中。

然后，周恒说要去洗漱一番，柳筱儿却是说在庭院之中等待。

“别偷看。”

犹豫片刻，周恒说了这么一句差点让柳筱儿跳起来锤他脑袋的话，她像是那样的流氓么！

柳筱儿看着周恒消失的背影，娇哼一声。

“要不……真去看看？”柳筱儿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她心性活泼，古灵精怪，也是有一些大胆的想法。

再加上以往，在族内之时，也有女子偷窥男子的事迹，虽然她并未参与，此时此刻，却是有些兴趣。

思忖片刻，柳筱儿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践，她担忧自己被周恒发现，若是被发现的话，气氛必然是会很僵硬。

换做其他的人说那种话语，柳筱儿是会觉得是对方在调戏自己，可周恒所言，却给她一种毋庸置疑的真实。

她与周恒的关系，也不过才从之前的僵硬到现在的有所改善，她若是真的冲动，做那种腌臜之事，一旦被周恒发现，她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闲来无事，柳筱儿便是在院落之内，用自己赔偿给周恒的茶具以及灵茶煮茶，之前是周恒亲手煮茶，这一次，她也琢磨着，让周恒也尝尝她的手艺。

尽管在此之前，她从未煮过茶，只是看过别人的示范。

可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她柳筱儿见别人煮茶，从以往到现在，又何止是百次，上千次也是少的。

所以，她自认为自己的手法，也不会差多少。

片刻之后，周恒从屋内出来，依旧是一袭白衣的少年，只是原本披肩的漆黑长发被他束起，不再那么凌乱。

少年的身后，原本背着的那一柄剑也是不见踪影的，大约是被放在屋内。

“你就这么一套衣服么？”柳筱儿见周恒总是白衣翩翩，也是不禁打趣，“要不，我送你几套衣物？”

“这是另一套。”周恒道，“修行之人，何必那么花里胡哨。”

柳筱儿闻言，却是咯咯一笑，道；“世间万灵，皆有爱美之心，周师兄倒是特别。”

“我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你与我，对于爱美的观念有所差异而已。”周恒大步流星地走到柳筱儿对面，从容坐下，看着少女煎茶，“我所以为的美，便是干净，再之上，与我而言，便是没有必要的锦上添花。”

柳筱儿不禁点头，称赞道：“周师兄果然见解超凡，将来必成大器。”

周恒对此言，并无回应，静静地等待着少女煎茶，他也不觉得因为自己是主人，她煎茶就有什么不对。

既然，柳筱儿亲自动手，就意味着她想要这么做，来者是客，只要不是过分的举动，他自然也是不在意的。

少许时间过后，柳筱儿先为少年斟茶。

少年道谢，她轻柔一笑，又为自己斟茶。

“师兄可别急着喝，再等一等最好。”柳筱儿道，“反正我就觉得，一口一口地抿茶最是不爽快，还是等到稍微凉一些，大口喝下，才是最痛快的。”

至此，周恒也是大约是知晓，为何少女赠与的茶具，规模要比起一般的茶具，要大上好几倍，分明就是为了她口中的痛快。

对此次，周恒并不反感，若是口渴之时，他也会选择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