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人性兽心

直至所有人都走了，刘坤面色苍白的看着杨天，上前深深一拜：“多谢前辈对我刘氏的再造之恩！！”

刘氏族人全部跪拜下来，刘曦灵怔怔的看着杨天，微微低下头。

“本座另有要事，不能在此地久留，数日后就会离开，不过你们放心，我已传令出去，五日后会有人来接管灵韵湖，在你伤势未愈之前，会负责山庄的安全。”杨天看了眼刘家众人，平缓说道。

“有恩公此番威慑，足可保我刘家数十年平安，只要我刘家能在此期间培养出新的涅槃境武者，就可保家族不落，至于老朽的伤势，怕是好不了了。”刘坤向着杨天深深一拜，他身上的死气，如今更浓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寿元断绝。

杨天沉默，许久之后微微点头，转身回到了雷雾内，右手抬起一挥，雾气凝聚，重新将其身影遮盖。

凉亭内，小宝变回人形，躺在石椅上，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对大宝笑道：“大哥，别看这些武者实力不怎么样，但作为血食，最是滋补不过了，我这次连吞了十几人，肯定能修为大涨，只可惜爹爹太小气，竟然把其他人都放走了，唉，大哥，你说我要是把山庄里的人吃了，能不能提前进入六阶，或者把罗恤这个老家伙……”

这个时候，杨天笔直走向小宝。

大宝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游到了旁边。

察觉到不妙的小宝，连忙闭嘴，还没站稳身体，就被杨天一巴掌抽在了脸上。

“你再说一遍？要吃谁？”

大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声。

杨天又是猛然抬手一巴掌，狠狠摔在了小宝脸上，颤声却厉色道：“小宝！你再说一遍！你要吃谁！”

小宝扭头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然后歪着脑袋，红肿的脸颊，倔强道“他们都是坏人，我吃他们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打我！”

大宝缩成一团，有些局促不安。

杨天脸色苍白，始终不说话。

小宝挠挠头，忐忑的低下了头。

杨天终于沙哑开口，“受伤了没？身体怎么样？”

小宝使劲点头道：“我好着呢！爹爹别担心。”

杨天蹲了下来，轻声道：“把手伸过来了，我帮你看看好吗？”

小宝瘪瘪嘴，委屈道：“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爹爹，你要是没消气的话，就再打我两下，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疼，别闷在心里好吗？”

杨天声音略显低沉：“我不是生你的气，是觉得我疏忽了很多事情，没教好你……”

小宝小心翼翼问道：“爹爹，我以后不说吃刘家的人了，罗恤那个老家伙也不吃了，爹爹留着他还有其他用处呢。”

杨天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发怒，仍是仔细帮小宝把脉。

小宝明显察觉到杨天在那一刻的愤怒和失望。

只是小宝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说，这么做，会让爹爹难过，自己错在哪了。

于是小宝转过头，扭着脖子，冷冷看着不远处的罗恤。

都是因为这个老不死的，才害的爹爹生气，真是罪该万死，诛九族都不够！

平息了小宝体内几处作乱的元力，杨天靠在凉亭石柱旁，独自眺望远方的灵韵湖美景。

小宝既委屈又幽怨，想着离着杨天近些，又被大宝瞪了一眼，只好站在他身后几步外，竟然连撒泼打滚的底气都没了。

就在这时，罗恤一下跪地，以膝行走，对着杨天使劲磕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放了我这一次吧，只要不杀我，我以后给你造牌位，每天都给恩人敬香磕头，哪怕恩人让我给刘家当做牛做马都可以……”

小宝手指微动。

大宝转过身，对小宝摇摇头，任由罗恤在那边磕头求饶，地板上砰砰作响。

杨天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小宝，问道：“为什么想要吃了刘家的人？说实话！”

小宝认真道：“他们害你受伤了，还得罪了唐家，爹爹曾说过，我们是去天器宗示好的，这一路要小心行事，不能得罪沿途的地头蛇。还有，爹爹在和唐朔对峙的时候，刘家有很多人想要逃走，甚至暗中和几个围杀我们的人传音，把我们的虚实全说出去了。”

大概是害怕杨天不相信自己，小宝转头问大宝，“大哥，是不是这样？当时你也看到了，我没骗爹爹吧？”

大宝点了点头，说了几个刘家长老和执事的名字。

罗恤能够成为威震一方的散修枭雄，自然不傻，瞬间就明白杨天话语中的含义，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依然有随时死去的可能，瞬间如坠冰窟，额头贴着地面时，眼神游移不定。

杨天望向他，缓缓道：“如果今日我败了，以唐朔的性格，会怎么对付我？会对刘家做什么？你回答我真心话就行了。”

罗恤连忙道：“唐朔还算守规矩，只要刘坤肯求饶，并加入唐家阵营，念在他曾为天器宗弟子的份上，有三成的可能会放过刘家，但肯定不会放过阁下你。”

小宝恶狠狠道：“你们果然都该死！”

杨天对小宝缓缓道：“你刚才杀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人，我没觉得错。如果有需要，即便现在吃了罗恤，也行，哪怕养几天再杀都行。”

小宝愣了一下。

杨天问道：“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吃得下吗？”

小宝想了想，“吃不下。”

杨天喃喃道：“乱世之中，实力为尊，这没错，你本体为黄金虎，有嗜血兽性，这没错，爹爹从来没有强行压制你的本性，但既然化为人形，多多少少就要学会几分人性！别人杀你，你可以杀回去，但不能滥杀，更不能以此为借口，屠戮无辜！”

小宝突然红了眼睛，低下头，“那到底要我怎么做，杀了他，还是放了他，你才不生气，不再这么不理我，爹爹，你告诉我，我去做。”

杨天转过身：“这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好了，我出去一趟。”

小宝咬牙切齿，眼眶湿润，双拳紧握。

大宝摇摇头，甩尾将罗恤卷起来，放在雷雾的角落中。

杨天走后，小宝心烦意乱，摔碎了石桌上所有的杯子，暴戾的气息透过雷雾，影响了半个山庄，不少刘家弟子回想起小宝虐杀众人的场景，不由得战战兢兢。

大宝在旁边看着，满是担心。

跟着杨天这么多年，大宝深知这一关多么难过。

当年在落日城防守初期，他曾因杀戮过重而道心迷失，若不是逍遥前辈出手点拨，明白了人与兽在修力和修心上的区别，很有可能会陷入唯有杀戮才能证道的误区。

本来按照杨天的打算，要在敦敦教诲和关怀关切中，化去小宝大部分戾气后，才会教导他如何去做一个“人”，而不是空有一副人皮的兽！

只可惜小宝修为提升太快，心境没能跟上，又碰上了这场围攻群战，未能压制住嗜血本性，以至于兽性大发，在不知不觉中，险些迷失了灵智。

小宝抬起头，看向大宝，笑了起来，得意洋洋道：“大哥，别怕，爹爹这是跟我怄气呢，以前不总这样嘛，惹了他不高兴后，不管我怎么跟他说好话，都不爱搭理我，跟今天一模一样。只要过几天，等他气消了，我再哭一哭闹一闹，爹爹肯定就原谅我啦。唉，只是迁徙到弦月平原后，爹爹忙着东征西讨，除了让我读书还是读书，你说那些圣贤典籍有什么好读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义啊道啊苍生什么的，烦都烦死了，要是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好，别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害的我们颠沛流离，连几天安生日子都过不好，连娘亲都见不上……”

大宝来到小宝肩头，替他抹去满脸的泪水。

小宝别过头，趴在桌上，“大哥，天底下除了娘亲，就只有爹爹，真正愿意把他所有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们了。在凌霄宗的时候，给我们找合适的灵药，在落日城的时候，给我们洗经伐髓，在苍空城的时候，求御灵魔前辈传授我们秘法，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每次出去征战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多东西。要是我们嘴馋了，只要有丁点儿闲暇功夫，都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好几次爹爹闭关不出，都是骗我们说碰到大机缘了，需要静修，后来听云空说漏了嘴，才知道他是受了重伤。大哥，你说，爹爹为什么生气呢？我只是想快点长大，想帮他……”

大宝摇摇头，轻声道：“爹爹不需要你帮他，不需要你走多快，他需要的是你平安长大，打好每一步的根基，以后能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小宝转过脸，头脑靠着桌面，“那你说，爹爹这次生气要多久？我知道，这次不一样了，好像关系很大，所以哪怕他再疼我，都不会迁就我了，而且我现在有了自保的能力，爹爹会不会觉得，就算没有他了，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大哥，不是这样的，如果爹爹不管我了，我不拦着他，我就只告诉他，你如果敢不管我了，我就去杀人，杀很多很多人，做很多坏事，让他不得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