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所谓剑意

黄金车辇上，杨天盘膝而坐，静静调息。

虽然战事结束两月有余，内外伤势在灵药的滋养下早已恢复，但隐藏在身体内的暗疾，还有反复的可能。

此去天风城不说九死一生，也相差无几，杨天不允许自己在没有手刃仇敌之前倒下，因此，哪怕四周危急潜伏，也不肯松懈半分，时刻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力求做到最好。

逍遥掀开车帘来到杨天身边坐下，感慨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谁不是泥土蝼蚁，井底之蛙？”

杨天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睁开眼睛笑道：“前辈，这可不像是你这种大能之士会说的话。”

逍遥撇了撇嘴，自嘲道：“在天地面前，何来大能？任你修为通天，超凡入圣，到最后还不是一抔黄土？”

杨天翻了个白眼，若是都如你这般说法，那还修什么长生大道，大家一起等死算了。

逍遥平静道：“你是怎么领悟剑势的？”

杨天摇头道：“当时情况比较危急，内有心魔老祖作乱，外有大军攻城，只能凭着本能去战斗，有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感觉，不知不觉就领悟了。”

逍遥疑惑道：“没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杨天惊疑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逍遥摆手道：“没什么。”

杨天无奈道：“您这话说一半，让我怎么安心啊！”

逍遥站起身来，怒道：“还不是你太弱了，快点起来，给我练剑去！”

听说前辈要帮他稳固剑意境界，杨天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不等他反应过来，背在身后时刻蕴养的诛魂剑突然颤鸣不止。

杨天下意识的想要按住这柄宝剑，不让它脱离掌控，只见逍遥微微一笑，屈指轻弹，不见任何元力波动，诛魂剑呼啸而出，在车撵内回旋飞舞，如影如幻，快到了极致。

逍遥伸手轻弹剑柄，光泽暗淡的诛魂剑顿时绽放幽邃蓝光，萦绕盘旋，气息凌然，向杨天的面门直刺而去。

车撵内空间狭小，杨天自知无可躲避，残梦短剑反握手中，元力瞬间爆发，右手上划，与诛魂剑硬碰在一起。

“轰隆！”

一声闷响，车辇中的杨天被推到空中，身前绽放无数灿烂的幽蓝剑花。

逍遥站在车撵顶端，右手食指中指并立，凌空虚点，道路两边的杂草一根根呼啸而上，遨游于虚空，向杨天撞去。

杨天紫瞳金眸睁开，右手瞬间探出，抓住向下坠落的诛魂剑，以无比蛮横的姿态，强行将它握在手中。

在镇压诛魂剑的片刻间，数根杂草如湛蓝的剑鱼，灵动缥缈，遨游虚空，从各种角度刺杀而来，杨天虽然来不及蓄势，但凭借浑厚的气血支撑，硬抗了数次攻击，借力直入云霄。

逍遥眯着眼睛问道：“你这枚紫瞳金眸有些意思，但品阶太低，连龙魂威力的万一都发挥不出来，你若是能熬过此劫，老夫送你一卷更好的。”

杨天体内元如沸水翻滚，与迟楼对战所受的内伤刚刚平稳不久，此时暗疾反复，难受的厉害，苦涩道：“淬炼双目的法诀何其珍稀，若非凌霄宗有些底蕴，恐怕小子连融合龙魂的机会都没有。”

逍遥点点头，不以为意，问道：“休息好了？”

杨天斩钉截铁道：“没有！”

逍遥哈哈一笑，路边杂草再起，来势更凶，无论杨天如何腾转挪移，都躲不开它们所化剑鱼的攻击，只能一剑一剑的去硬碰。

所幸逍遥压制了修为，每次出手举重若轻，看似刁钻诡异，杀伤力极大，但只要杨天支撑不住，剑鱼便会自行消失。

等退到了云端之上，杨天咬咬牙，将金刚诀催发到极致，化为三丈金刚琉璃巨人，以诛魂剑为本体，在身前凝聚层层剑莲，想要困住撞击过来的剑鱼。

但是，逍遥的剑法造诣是何等深厚，一条条游鱼摧枯拉朽般的崩碎剑莲，诛魂剑最终被两条游鱼从正面击中，剑身弯曲的如同满月弓弦，最终砰的一声，杨天金身破碎，扶摇而上三千丈！

凛冽的九霄罡风吹在身上，如万千灵蚁啃食，又像千万毒针刺穿皮肤，杨天狼狈的翻滚着，刚稳住身影，下面又是一条剑鱼游曳而来。

杨天轻点眉心，剑意勃发，拼死转变招式，以刚猛的崩天式对敌，再度被击飞时心神恍惚间有了一丝明悟，剑意由心而生，与剑通神，舍剑招而求剑术，因剑术而升华剑道，但这里有一个瑕疵，修为越是高深，便越需要高品阶的宝剑来承载剑意，例如师尊的紫阳剑，自己的诛魂剑，而逍遥所施展的剑道，才是真正的无垠坦途，在他手中，剑意亦是依托，像是以杂草凝练剑鱼的手段，已经算是天下万物皆可为剑，御剑精妙到分毫，才有这般大千气象，原本对剑意认识的还不够通透，此时真正对上这一条条剑鱼，杨天才知道逍遥修为之深厚，剑道之超绝，比原本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逍遥踏步登天，傲立于罡风之中：“小子，还没死啊？”

剑道深化，杨天如食髓知味的饕餮，咧嘴笑道：“还没，再来！”

逍遥轻声道：“胸中怨怒，以酒消之，世界大厄，一剑平之，小子，老夫的万物为剑也好，你的执念为剑也罢，若没有荡平群敌，横扫天下的志向，如何能够成就无上伟业，等你见惯了老夫的万物为剑，自会有你的气概，别人赠予你的剑意，才能转化为你的剑意，与人对敌，未战不可思退，生死大战，不可心境动摇，无论此去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都要坚信手中杀伐之剑，心中衡量天下之剑。”

道路上，杨龙看着天上不是坠落的幽蓝剑气，有些担心，想要上去看看，但被莫邪笑着拦了下来。

停下车撵，在路边生起篝火，杨龙询问道：“莫兄弟，这位逍遥前辈的修为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

莫邪神色憧憬道：“看不透，不敢猜啊！”

杨龙私底下对待自己人，始终是个温和的好脾气，笑了笑，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对他来说，逍遥最多和坐镇西月城的剑云差多不多，顶天也就涅槃六七重天的样子，再高？再高会留在他们这个小池塘里？

莫邪似乎看穿了杨龙的想法，摇头道：“龙哥，没这么简单。”

杨龙没有作声，然后转头看到一身褴褛的杨天走了过来，那位逍遥前辈则优哉游哉的跟在后面，抚须微笑，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杨天瘫坐在篝火旁，苦笑道：“前辈，说是帮我稳固剑意境界，可哪有你这么个稳固法，从头到尾都是挨打，连逃都不行。”

逍遥没好气道：“小子，与你说那些大道理有何意义？只有置身其中，切身体会其中玄妙，才能化为己用，运用自如。”

杨天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嫌我修为太低，懒得和我说道理嘛！”

逍遥不怒反笑：“确实如此，剑意剑意，由心而发，因剑起意，其中玄妙异常，与道契合，若是抽丝剥茧的跟你讲解，老夫要浪费多少时间？”

杨天嘴角微微抽搐，默默灌酒。

逍遥随手捡了根烧火棍，在杨天头上敲了一下：“别占了便宜还卖乖，慢慢熬吧，等你真正能一剑破去剑鱼，才算在剑意上登堂入室。”

杨天苦着脸问道：“听前辈的意思，在进入天风城之前，要天天挨打不成？”

逍遥斜瞥一眼，道：“要不然？”

杨天立刻笑道：“能得前辈垂青，是晚辈天大的福气，您老尽管往死里揍！”

逍遥神情古怪，笑道：“这就对了嘛！多学学莫小子的臭不要脸，别把自己活得那么累，我辈武者在大道上艰难前行，求得不就是个长生自由吗？”

躺着中枪的莫邪默默起身，抱着酒坛神色愤愤的远离篝火。

杨龙笑了笑，提着两柄巨斧巡视去了。

杨天低头沉默片刻，抹了把脸，拿起烤架上的鹿肉，切好递给逍遥，然后招手道：“武山，过来一起坐。”

没有披甲却抱着混元铁棍的武山走了过来，挠了挠后脑勺，笑容腼腆，这位亲卫军统领长得凶神恶煞，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再憨厚耿直不过了。

杨天看了眼狼吞虎咽的武山，对逍遥笑道：“前辈，您看阿山的棍法如何？”

听到这话，武山脸色涨红，有些坐立不安。

逍遥笑道：“你小子，想要让老夫指点这家伙棍法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杨天笑道：“求前辈不吝赐教。”

逍遥不耐烦道：“以后有心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