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烟花
“看见了吗？”
失望离开的人群中，有两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还停在原地，目光不移远处消失的背影，其中一人衣着虽然普通，但眉宇间带着贵气，气质也是雍容华贵。
“是的陛下，那位姑娘便是君影的妹妹，虽然我们血月府的孩子与君影相交甚好，但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姑娘，没想到相貌竟然如此惊为天人，不枉您路上听到消息特地赶过来一趟。”
另一名头束纶巾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略显病态，轻轻回答眼前这位微服出巡的君王。
两人便是长庭凌云与血罗汉，皇帝与都城守卫者。
血罗汉看见长庭凌云眼中的惊讶神色，目光还落在城门口久久未收，心中微微一动，问道：“皇上可是看上了君影的妹妹？若有纳妃之意，微臣可代为告知君影。”
对于凡间之人来说，能得帝王宠爱，那三世修来的福气。
长庭凌云沉默半响，微微摇头，道：“朕已经有了皇后，生了一个玲珑女儿，此生心满意足，我更多在意的是此女的气质，好似不是凡间的人物。罗汉，帮我算上一卦，看看此女是什么命格。”
血罗汉微微拱手，拿出十八片甲骨放于地上，闭目掐指，掌心朝天，脸上紧缩出老树般的纹理，站立入定。而甲骨上生涩的文字亮起银光，飞起来绕着他旋转，就像是盔甲一般保护他窥视天机。
突然十八片甲骨突然齐齐裂开一条条裂缝，血罗汉惊骇张眼，冥冥之中有一道红色雷电击在他身上，身子猛地一勾，朝地面喷出一口鲜血，面色霎时变得黯淡枯槁，紫青相间，像是濒死一般。
长庭凌云吓了一条，扶住他急道：“怎么回事，为何你变成了这样。”
血罗汉摆手，只顾着虚弱而急切地喘气，累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长庭凌云搀扶他到一旁坐着，他立刻吞下无数灵丹妙药，抱元守一，不断积聚体内生机，保持肉体生机不灭。
半天之后，血罗汉收功，张开疲惫的双眼，整个人如同老了二十岁一样，眉鬓微白，惨不忍睹。
“不过是算一个小小女子的命格，为何会让你受到如此重创？”
长庭凌云见识过血罗汉的算命之术，即便是当初算长庭银浦的命格，也不过是损失了十年寿命而已，并且面不改色，为何今日竟一副生机断绝的模样。
“是我大意了。”血罗汉长长一叹，道：“在算她的命格之前，我没有昭告天地，演辩凶吉，以为最厉害不过几年寿命，却不想这是我的一劫，没能避过去。托福于此，天机被我猝不及防之下钻了漏网，花耗百年寿命，给我算出来一道偈语。”
长庭凌云忍不住道：“百年寿命只算出来一道偈语？你且给朕道来，你到底算出了什么？”
“凤凰之眼，金羽之命。”
长庭凌云彻底愣住了，虽说碍于天机难言全部，血罗汉只能以这种谜语一般的话来解释自己看见的东西，哪怕见识了世间诸多偈语，长庭凌云也是第一次听见如此尊贵的偈语。
凤凰可是神的宠兽，金羽可是神宫之物，什么样的人命格竟然高贵如斯，可承受天地如此分量的宠爱？
长庭凌云负手在树下思忖良久，血罗汉微微地喘气，等待这位皇帝对于此事的评价。
“回宫，朕要考虑一下十堰王朝百年后的未来，事关重大，若你身体撑得住的话，与朕彻夜长谈罢。”
“臣遵旨。”
......
我们一行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在城外找了地方，用干净的白布铺在杂草之上，挡住那些脏土与杂刺，舒舒服服坐在上面，拿出备好的糕点与果水，悠闲等候放烟花的美好时光来临。
闲来无事，便只有聊天了。
“好，现在就让我们请小影子来表演一下如何用鼻子吃苹果，大家看仔细了。”长庭落心有些兴奋，捡起一个大苹果就往我脸上塞。
我躲过，没好气地说：“为什么我就非得表扬这么没品的东西，要表演你自己去表演。”
“人家不会嘛，你教我。”
“要我教你是吧？来来来。”我抢过苹果，恶狠狠地说道：“那就拿你做示范吧。”
血尽染看着我俩打闹，笑着摇摇头，见到日月妾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疑惑地问：“月妾小姐，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日月妾摇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刚才出城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一冷，就像是有人盯住了我一眼，不过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有些后怕......”
血尽染笑道：“怎么可能，月妾小姐又不是修仙者，感觉没有那么灵敏的，应该是风吹着了吧，若是感觉冷了，君影有专门为你带一些御寒的衣物，需要我帮你拿来吗？”
日月妾点头，血尽染递过来衣物，放在她手上，她将披风裹在身上，就像是一个粽子。看得血尽染不断摇头，身子这么弱，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以前十堰那种战争不断的乱世中活下来的，唯一的解释也就是君影照顾得好了。
我看见日月妾又多加一件衣服，关切问道：“妾妾，冷吗？要不算了别看了，我们先回去。”
“没事，有哥哥陪着，妾妾又怎么会冷的？城里烟花的声音太响，来到城外会好些，你们也可以欣赏，这样子就很好。”
说起冷，虽然我看起来穿得单薄，但其实里面有一件棉衣。
时下飒风在一旁眼尖，看见了我穿在里面的棉衣，因为没见过这样的编织手艺，好奇地在衣角处拉出来一点，随后挑眉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粗制滥造又难看的棉衣，不会是小白你自己织的吧？”
日月妾微微一怔，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难过地微微低头。
一股无名火起，我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时下飒风，拳头微紧，衣袍无风自起。
长庭落心与血尽染吞了一口唾沫，在心中为时下飒风默哀一秒后，然后开始准备茶水瓜子，开开心心地为接下里的场景准备点心。
“我有些手痒了，说起来飒风，我们许久没练练了，来切磋一下吧。”
“切磋，好啊！我最喜欢打架了，快把我宝刀还给我，今晚我们打个通宵！”
“恩，开始吧。”我阴沉着脸道。
“咦，刀呢？”时下飒风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伸出要刀的手还没缩回。
“打架要什么刀，用拳头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会拳法啊。”
“没关系，我会就可以了。”
“啊？”
接下来就是拳拳到肉的声音，时下飒风回到神真王朝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修为给封印了，此刻不过是神通境界而已，而我破入天人，实力相差悬殊。
灵力激荡而起，我将他打了个落花流水，惨叫不断。
半晌，血尽染放下茶杯，舒服地吐出一口白雾，看着微笑回来的我，而身后是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时下飒风，不禁感叹，看别人倒霉跟看自己倒霉的滋味完全不一样，真是舒爽呢。
时下飒风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些看他笑话的人，虽然他自己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但是这伙人一定是知道，却不提醒他。
“没......人......性......”
说完这句话后，时下飒风就再没声响。
在我打时下飒风的这段时间，吕姬叫俞千磐在日月妾的旁边生起了一堆火。一点点的飞灰带着最后的亮光，朦胧了人的眼睛，也带来了温暖。
日月妾很是享用这份温暖，我来到她身边，看着她满足的笑容，轻刮了一下她的琼鼻，她皱了皱鼻子，靠在我肩膀上，露出更加满足的神情。
“说起来，草草你干嘛对飒风这么好，这笨蛋根本一点也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你整天跟着他，为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还没有工钱，你看你这衣服，都旧成什么样子了，把自己整得像颠簸流离的难民。这样不体贴不温柔的男人，你还不如来我皇宫做我侍女，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一旁，长庭落心一边表示对时下飒风这个邋遢的男人的不满，一边握着时下草草的手苦劝道。
时下草草这个一直有点害羞的小女孩，捏紧了自己粉红衣服的一处破角，抿紧唇，有些倔强道：“少爷他对我很好的。”
长庭落心不屑道：“什么少爷，他不是已经脱离时下家族了吗？”
“即便如此，少爷依旧还是少爷。”时下草草肩膀一紧，用力反驳，看着眼前幻生幻灭的火光，那光芒印耀在她年轻的脸上，让她双目迷离：“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当我懂事的时候，便只会跟在一堆流民身后，捡他们剩下的东西吃，后来快要饿死了，倒在路边，醒来时发现自己住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在粗鲁地喂我吃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吸引力，让人不禁跟着她的话放远思绪，沉浸入她的故事中。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我很害怕，比死了都害怕，因为那个小男孩天天都往我粥里放碎肉，我那个时候没见过猪肉鸡肉，只以为那是人肉。所以我逃了，一出城就给妖怪抓住，当时被塞入血腥大口的时候，周围没有半点光芒，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而少爷他硬是打开了妖怪的大口，将我救出来，当时他才九岁，没有现在这么厉害，拼了命，赤手空拳将妖怪打跑后，头上鲜血直流，浸满半张脸，却依旧对我微笑笑着伸出手。后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未曾离弃。”
“因为他不仅是我的少爷，还是我年幼时的天空。我想陪着他，这份心意无论过去多久，也绝不改变。”
这样宁静的夜，这样暖和的氛围，总是容易那么打开人的心扉，让时下草草将这些我们不知道的往事倾诉出来，好让我们知晓她少爷的好。
静静地听着少女的故事，她悠扬深远的声音宛如歌唱一般，我们心中隐隐有些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