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认主
“他死了吗？”
一句低声曼语传来，如在淡菊上掠过，带着稚嫩童音。
长庭落心缓缓停下哭泣，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着从远处踉跄走来的一个小小身影。
辕儿，轩辕剑的剑灵，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长庭落心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君影誓死要守护的人，对于她的遭遇与他的死去，心中的感情也交杂在一起复杂无比。
说恨吧，却也没有恨她的理由。
“还没死，也差不多了。”
长庭落心抚摸着我的脸，想要擦掉上面少许的乌黑，却怎么也擦不掉，因为那些是伤口夹杂污血，顽固得如同石头一样。
辕儿刚才也身处爆炸的中心，哪怕我已经尽力不让黑火伤到她，那些爆风照样把她吹远了，与人族不同，她小腿上的伤口不是流出红色的血液，而是散发点点晶光，落在土地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四周满是残垣断壁，空中还传来硝烟的味道，焦黑的土地被风一吹，就扬起迷眼的风沙，风沙中还残留着少女轻微的哽咽，宛如英雄的奏歌，带着痛苦与不舍。
辕儿来到我的身边，捧起我如柴木的手，清澈的眸子露出哀伤神色，说道：“你叫君影，对吗？”
我转动眼珠想看她一眼，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巨大的疲惫不断冲击着我的头脑，想要让我永远的闭上眼睛，哪怕我强打精神，依旧无法阻止渐渐垂下的眼帘。
她很认真地说：“君影，谢谢你为辕儿所做的一切，是你抓住了我的手，为了贯彻正义与仁爱的信仰，硬生生将我留了下来。你是好个人，不应该这样悲惨地死去，我想让你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
我的手被辕儿紧紧抓着，她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然后......刺穿了她的胸膛。
其他三人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们仅能看见的，是辕儿绝然的目光以及胸口处猛然闪耀的光芒。
她开口，声音中有对天下万物的悲悯，有走投无路的迷惘，也有的坚定的不悔。
“我现以轩辕剑剑灵的身份问你，人族的将军，辕儿的英雄，告诉我，你想要守护你所爱的人吗？你想要拥有拯救苍生的力量吗？”
“你想要......活下去吗？”
浑浑噩噩之中，那稚雅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我的脑中，如低吟细语，许多我都没有听清，唯有这最后一句话，在我的脑中轰然响起，不断的放大重播，如雷霆劈开天际，震人心神。
你想要活下去吗？
我比任何人都还想要活下去，怎么舍得......让别人替代我，去爱我所爱的人，享受她温暖的笑容。
我拼尽全力睁大眼睛，无数的血丝攀爬上眼白，向着黑瞳延伸，生命的最后最后，还要再拼搏一把！
“那就依靠你自己的力量，握紧你的拳头，抓住我的剑心，成为轩辕剑的主人吧！”
我的手贯穿着她的胸口，那个瞬间我以为我抓住了光，一样晶莹如玉的东西在我掌心滴溜溜地转，那是我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握住它！快啊，没有时间了！”
啊啊啊啊啊！
我在内心中狂呼呐喊，生存的欲望让我不断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原本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手指稍稍动弹了一下，似起了连锁反应，五根手指同时拥有了知觉，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握了下去。
辕儿的身上散发出白光，连带着被她紧紧抓在手中的轩辕剑，那白光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天地，空气沸腾，狂风急骤，仿佛远古的神灵在嘶吼。
巨大的威压将长庭落心压得弯下了腰，血尽染大喊一声：“先走，不要待在这里！”
抓住了长庭落心的衣领，血尽染带着她离开了风暴的中心，而身后时下飒风紧紧跟随，为他们两人打掉从背后飞速射来的石块，直到跑到城墙这里才感受到身后的危险减弱不少，三人这才停下观望。
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平地射起，搅动云层，长庭落心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光柱之中，仿若化作闪耀的启明星，身处于波涛汹涌的灵力风暴的风眼，生死不知。
她惊呼道，眼中升起强烈的欢愉：“轩辕剑认主，那小影子一定是有救了。”
“不一定。”
时下飒风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血尽染与长庭落心都看向了他，看他沉思的样子，像是对现状有所了解，不如他们两人一样根本还没搞清眼前发生的事情。
“要想让轩辕剑认主没有那么简单，其一是获取剑灵的信任，其二是身体要承受得了轩辕剑本身拥有的庞大灵力，小白的肉身力量确实强横，但要说能承受下来，我看有点悬，况且是这种濒死的状态。”
长庭落心不愿意承认：“辕儿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可以让小影子活下去了吗？你就别乌鸦嘴了，待会我们一定能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影子的！”
“但愿如此吧......”时下飒风叹气，又低声道：“除非‘他’会出来，事情才有可能安然无恙......”
听到时下飒风的话，血尽染原本眼角的笑意又淡了下去，长庭落心担忧地看向那道光柱，粉拳紧握，紧张的心情表露无疑。
被白色光芒淹没的我，只觉得有一股强横的灵力从左手边冲进我的心脏，粗暴地治疗我的身体，诚然有许多严重的伤势被治愈，同时也带着破坏，身体在不断破坏重组的过程中，我骇然发现，经脉中充斥的灵力量已经满了，而左手边却依旧还在不断涌进灵力。
不能停下吗？
身体从干枯的形态变成了饱满的形态，我一口吃成了一个胖子，一条条经脉已经达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浑身又疼又痒，生不如死，黝黑的外表皮肤被撑裂开，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而白皙的皮肤下，青色与红色血管清晰可见。
我皱眉，发现自己貌似要被轩辕剑充沛的灵力给撑爆了，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尝试着呼喊辕儿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不断地在注入我的身体中，蛮横而粗暴。
一片白光中，我有些恍然，分不清了天地，找不着了西北，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下一刻我就会爆炸身亡，在这样令人绝望的氛围中，我只能发呆，在着这满目所及的光芒中，长长一叹。
天要灭你，你认命吗？
“不认，我的命不是上天给的，是日月玄女赋予了我真正的生命，它凭什么灭我。”
世上不公，你要一一斩灭吗？
“开什么玩笑，我连眼前的不公都盼首顾尾，哪里还有空去管别人的死活，我只看眼前的东西，那些不在我世界里的，爱之何用？”
既然如此，那活着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的人活着......不对，你是谁？”
呵呵......
我猛地反应过来，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询问着问题，因为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所以它让我毫无防备，一时不察，我竟然回答了它所有的问题。
“我......就是你啊。”
那一声的悠悠，如穿越了亘古，如渲染过星空，深邃而动听，让我的心不由得一颤。
很好听的男子声音，有着很特别的韵味，单听这声音，不想也知道声音的主人一定是风华绝代的一人，而无边的白色光芒中，我见到了他。
风过如浪，似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是一个典雅的男子踏着孤叶而来，每一步似乎踩在人的心上，伴着月下空鸣的古琴声，淡然如水的目光似乎没有七情六欲，如桃花落地的无殇，有些削瘦的脸柔和得过分，美如星月，摄人心魄。
明明身穿漆黑如夜的墨羽绒衣，却拥有着比白雪还要圣洁的肤色，长发垂荡，如诗如画，他是尘世之外的人，有时如高高在上的谪仙，亦如蛊惑众生的邪魔，俊美到极致的妖异。
孤傲得仿佛天荒地老，他亦犹在。
却是这样完美无瑕的人，却让我心中狠狠揪痛起来，一种非常违和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觉得自已以前应该认识他的，此刻却丝毫寻不到那份记忆，仿佛躯壳里没有了灵魂一样，我只是行尸走肉的活在这个世界，而对方也是一样。
他在我面前轻轻叹息：“你还不愿意醒来吗？这个梦做得太久了，我......已经有些厌了。”
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在他出现的一瞬，这整个天地都停顿了下来，光不走了，妖不动了，血不流了，就连那时刻运转的天道也都已经不再运转了。
在这个俊美到妖异的男子面前，时间也没有了意义。
“你便是我的前世吗？”
那个男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众妖，有些失望地道：“这种蝼蚁也能将你逼至绝境，着实有些不可理喻，真是丢脸，赶紧杀掉他们之后回家吧。”
我感觉有些怪异，现在在我面前的好像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我的倒影一样。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我，空洞如深海旋涡的眸子将我整个人吸了进去，不停的坠落感让我毛骨悚然，而最后残留在我脑海中的，是那双诡异的狐狸眼睛，红色的血海中飘动着黑色的火焰，带给我挥之不去的恐惧。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依旧身处白色光柱之中，而周身灵力激荡，四肢百骸传来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那些原本要撑爆我的灵力，此刻正不断浓缩在我的身体中，这是与我当前神通境界所不符合的操控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