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孙木匠
第二章孙木匠
“你这不会是打算将它带到镇子上去卖了吧?唉哟,你把它卖了可就亏大了,我看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急着用钱,你卖给我,我把它买下来,价格绝对不会亏了你。”
王大娘以为林父是缺钱用要将老母鸡带到镇子上卖掉,心里活络了过来,连忙苦口婆心的劝导,想要将它买下。
“王大娘,这只鸡我不卖·····”林父还没说完,王大娘就立马摇手打断了他的话。
“别呀,尘子他爹,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又不会占你便宜,你卖给我总比拿去镇子上卖来的划算,六个铜板,你看怎样,这个价格没有亏你吧。”
“王大娘,你误会了,这只鸡我不是拿去镇子上卖的,而是去送给孙木匠的。”林父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送······送孙木匠?”
“没错。”
王大娘一窒,看了一眼旁边小心翼翼端着鸡蛋篮子的林尘,顿时心里明白了过来,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尘子他爹,你这是想送尘子去学木匠呀。”王大娘明知故问。
“尘儿昨天刚过的成人礼,我想让他学些手艺傍身。”
王大娘看了看林父手里的菜筐,又扫了一眼林尘手里的篮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学得一技之长也是好的。”
嘴角一翘,鱼尾纹密布的眼睛,流露出的轻蔑却是不言而喻,目光如刺,扎的人生疼,站在一旁的林尘抓着篮子的双手不由的紧了紧。
林家的这只老母鸡固然珍贵,但说到底不过是一只鸡而已,就凭一只鸡,半篮子鸡蛋,以及一筐不值钱的小菜,就想从孙木匠哪儿学得木匠的手艺,简直是异想天开。孙木匠的手艺要是这么容易学到,那他就不叫孙木匠了,王大娘似乎已经看到了林尘求学不成被赶出来的场面了,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暗暗嘲讽两人的不自量力。
聊了几句,王大娘没了兴致,和林父客套的应付了两句,便昂着脑袋转身离开了。
林父和林尘继续赶路,林尘有些心不在焉,王大娘的嘴脸在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无神的盯着篮子里的鸡蛋,想着家里的艰辛,不知自己去求学是对是错,显得有些浑浑噩噩,反观林父却没什么事,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
过了田地,孙木匠的院子就出现在面前。
近距离看孙木匠家的小院子,院子显得更加气派,院内青砖碧瓦,石灰白墙,一看就知道不是村子里普通人家的土房可以相比,站在院子外,林尘能够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沙沙声,以及男人不满的骂骂咧咧声音。
院门两旁帖一对联,上联:发财发财发大财
下联:有钱有钱真有钱
横批:恭喜发财
这贴在院门两边的对联,正是孙木匠的亲笔。说起这对联,倒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孙木匠自从有了钱,就不在满足于目前的生活状况,想着识几个大字,说话能冒出几句古文,涨涨面子,动了这心思,便花钱去镇上求了半年的学。
只可惜,他那榆木脑袋做木匠活倒是一把手,却实属不是读书的料,愣是被四书五经弄得头大如斗,眼冒金星,看见书本就发怵,学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被吓的跑了回来,再也不肯去学堂了。
半年时间除了认识了几个常见的字外孙木匠也没学到什么,他对此事不敢声张,但村里人不知道,都以为他学到了大学识,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秀才老爷,尊敬的很,孙木匠也不好说出真相,为了圆这个脸面,便搜刮了肠肚,愣是吐了点墨水,憋出了这幅对联,事后,自己竟然也觉得此副对联写的美妙,便叫人挂在了院门上,这一挂就是挂了好几年。
走到两扇涂了大红油漆的大门前,看到门上镶嵌两铜狮子底座,狮子瞪眼嘶吼,做咆哮状,狰狞凶猛,嘴中叼有两铜环,正是用来敲门的门环,林父伸手抓住门环用力的敲了敲大门,门环敲击门板,发出沉闷响亮的敲门声。
“谁呀!”院内男人高喊。
“孙师傅在家吗?”林父恭恭敬敬的对着里面问道。
“等一下,来了。”
接着林尘就听到有人走近,吱呀一声,红漆大门打开,出来一长相粗狂的男人,男人面相普通,大眼高鼻厚嘴唇,但却身着绸缎长衣,光鲜的布料与林父八成新的粗布麻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咦,林大树?有什么事吗?”
林大树就是林尘的父亲的名字。孙木匠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是林大树,不禁有些意外。
他孙木匠平时和林家虽然说不上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是少有往来,此时突然见到林大树上门,心里颇有几分怪异,眉毛一挑,嘀咕着他的来意,继而,眼睛便扫到了他怀里的菜筐,以及林尘提的鸡蛋篮子,心里顿时有了了然,但是面上却不见变化。
“孙师傅,打扰了,打扰了,这是犬子林尘,尘儿还不快喊伯伯。”林父笑容满面,微曲着身子对着孙木匠讨好道。
“孙伯伯好。”林尘立马乖巧的喊道。
“恩。”孙木匠鼻音恩了一声,对于小辈的问好,他连表面的客套功夫都懒得做,眼神俯视般的撇了林尘一眼,继而,目光再次放到林大树的身上。
“鸡蛋一直拎手里干嘛?还不快递给你孙伯伯?”林父催促道。
林尘连忙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却不见孙木匠接手,任由林尘伸着篮子,他面无表情的转身,道:
“先进来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林尘伸在空中的手一僵,保持着恭敬的提着篮子的姿势,却见孙木匠留给他一个背影,感到屈辱,低着头紧紧的咬着牙齿,林父有些尴尬,从林尘手里将接过篮子,架在自己的菜筐子上,扯了扯林尘的衣袖,示意他进去,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从见面到现在,孙木匠都保持着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丝毫没有将林尘和父亲放在眼里,又或者是说,完全看不起这对父子俩,想到父亲用家里全部的家当,用来让他向这种人求学,林尘心里就憋屈的很,即便是他少年心性,也有了憋不住怒火,想着就此离去,这木匠不学也罢,但是,他不忍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万千怒气只好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进了院子,便看到两个和林尘差不多般大的孩子在刨木屑,这才明白了院子外听到的沙沙声的由来,只见这两个孩子小声的交流,嘻嘻哈哈,一看到孙木匠走进院子,两人脸色顿时一变,立马变成一副端端正正姿态,目不斜视,认认真真的查看手中木头是否歪斜,木匠哪能不知道这两人趁他不在的片刻间偷懒,瞪了他们一眼。
走过院子小道,孙木匠一屁股坐在大堂的椅子之上,也不管身后的林父等人,端起身旁茶几上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叶,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随后刚来的林大树抱着沉重的菜筐子,不见孙木匠招呼,站在大堂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孙木匠悠悠然的喝够了茶水,这才放下茶杯,指着旁边的椅子道:
“坐吧,不知道两位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孙木匠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父将菜筐放在地上,干脆也不坐了,恭恭敬敬的说道:
“尘儿昨天刚过的成人礼,我想让他随着孙师傅学些本事,也好混口饭吃。”
“跟我学本事?我除了会做几张不值钱的桌子椅子外,能有什么本事?”孙木匠笑着说道。
“就是学孙师傅的这门木匠手艺,孙师傅的这手绝活可是了不起的很,村里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着,怎能说不是本事呢。”
“哦···是学我的木匠手艺呀,我道是什么呢······”孙木匠心道:别人羡慕我的本事还用你来说,我自己岂是不知道。
面上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瞒你说,我已经收了两个徒弟,想来,刚才在院子里你应该也看到了,可惜的是,教这两人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精力,让我心疲力乏,哪还能再分出心思去教别人。”孙木匠面上颇为无奈。
“不耗精力的,绝对不耗孙师傅的精力,尘儿只需要在一旁听听便可,不需要孙师傅特地去教他。”林父连忙说道。
“这······哪有这种说法,我孙木匠要么不收徒,既然收了徒,岂能如你所说让其旁听,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有损我的名声。”孙木匠连连摇手,左右推脱,不肯答应,说到底,他还是不想接受林尘这个徒弟。
“尘儿,把礼钱拿出来。”林父对着林尘道。
林尘从怀里掏出蓝布包裹的铜钱,递道孙木匠的面前,孙木匠听到礼钱一词,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却见一块洗的颜色泛白的蓝布上放着十一枚铜钱,心里顿时大为不屑,就差笑出了声来,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十一枚被擦拭的光净的铜钱,他做了半辈子的木匠,家财不说有万贯也有个千贯,也算是富足一方,怎么看的下这可怜的十一枚铜钱,岂不是脏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