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动荡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方，有来国。

有来国各方势力表面毫无波澜，一团和气，其实背地里蠢蠢欲动，心怀鬼胎。

有来国国君病重，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每天只能靠大量药物维持生命。吸食药物后生龙活虎，在药效退去后浑身虚乏。到了最近，药物的作用越来越小，五十不到的人，俨然比古稀之年的人还要不如。

这更加让有心之人蠢蠢欲动。

兴槊再一次来到太虚门，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这修行届最大的门派。

上次来的时候，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号称修行界的泰山北斗。他此次也一样，来的匆忙，对周身的一切繁华也并不感兴趣。

身边三三两两的有些高手走过，有些则窃窃私语，大部分对他并不感兴趣。

他一身灰白短衫，这样打扮的人在乡间并不少见，但在繁华的太虚门地界见显得尤为突兀，特别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可怕气息，令得一些人感觉忌惮。

有一个人拦住了他，比兴槊埃上半头，面露不善：“朋友，不知来太虚门是走亲还是访友？”

兴槊心中一股火刚要冒起，见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微微皱眉，语气生硬，道：“路过。”

拦住兴槊的人，正是听命阁的堂主廖羽，最近太虚门地界忽然多出了许多陌生人，而且都是一流的好手，这令他多少产生不安。他之所以拦下兴槊，是因为觉得兴槊刻意隐藏最近的实力，而且穿着过于普通，就显得很扎眼了。

廖羽神识探去，虽然高手都有手段隐藏自己的实力，但也能够试探个七七八八。谁料神识刚探过去，就被对方抹去，很显然，对方并不想多生是非，才没有强硬的反弹过来。

兴槊面色阴沉，道：“朋友，我把事情办完即刻就走，还望给个方便。”

说着，兴槊抱了抱拳，一双眼眸杀气泯然。

廖羽一愣，也抱了抱拳，他实在想不通，兴槊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如此年轻就与最近实力相当，背后的势力怕也不简单。而且看兴槊一言一行规规矩矩，说话滴水不漏，他有个可怕的想法。

“官家！”

他飞快的扫了一眼兴槊的手掌处，虽然年轻，却有着厚厚的老茧，且下意识间手掌微微弯曲，显然是多年练习长枪一类的兵器导致的。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面带微笑，道：“多有得罪，见谅。”

兴槊道：“告辞。”

廖羽含笑点头，待兴槊走远后，他的笑容凝固，头微微扭向街旁的拐角处。吴起正杵着墙看着他。

廖羽又深深的望了眼兴槊离去的方向，向吴起走去。

待得廖羽走近，吴起低声道：“什么境界？”

廖羽严肃道：“三阶左右。”

吴起大吃一惊，太年轻了，实力也太强了。吴起又问道：“什么来历？”

廖羽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吴起不耐烦道：“你跟我还打什么马虎眼？”

廖羽苦笑道：“你还真当我是百事通啊，不过我感觉到这人应该出自戎马，而且职务不低。”

吴起点了点头，他和军官打过交道，他们身上那股出自骨子里的威严和肃杀之气，是掩盖不了的。吴起担心道：“近一个月来，太虚门前前后后来了不下十批不同地域的高手，而这个人——”

廖羽道：“要不要——”廖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要不要做了兴槊。虽然兴槊境界与他们相差不多，但廖羽绝对有自信在三十招之内干掉兴槊，毕竟廖羽的经验丰富，更何况这里还是太虚门，要想让一个让无声无息的消失，他还是做得到的。

吴起摆了摆手，道：“这个人只是一个人来，兴许只是路过。而且年纪轻轻，修为高深，且出自兵戎世家，背后的势力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廖羽点头称是，顾虑道：“最好不要是敌人，否则我们会很麻烦。也不知道太虚门最近一个月是怎么了，门主清风居然闭门不见，会不会已经——”

吴起环抱双手，面色凝重，凝眉道：“管好我们的人，要是真出什么大事，也快了。”

一个月！

对的，水妙进入青江城，已经一个月了。

小六也守了一个月，吃了几天饱饭的小黑，又被饿的骨瘦如柴，勉强吃些普通的嫩草吊命。而小六望眼欲穿，已经有了找寻下一个大腿抱的想法了。

阴雨，绵绵。

青江城附近阴气沉沉，没有起雾，视线却无法看出很远，眼睛似乎是蒙了一层透明的瘴物。

“妖气！”小六喃喃自语，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突然发生的，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当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某些妖纵然有了修为，成精之后，依然会留有一些动物的习性，在自身周围释放妖气，以是领土主权。小六本身便是树灵，这种手段，他当然知道。

可是这里是在人间界，释放如此巨大的妖气，很容易就会被驱邪师给盯上，难道他们不怕吗？

“难道！”小六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剧烈，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释放庞大的妖气，显然对方不是等闲之物。

小六还是很担心水妙的安危的，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感情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水妙作为正果转世，确实与恶果区别巨大。正果天生就具有善良、勇气、责任、正义等特点，当然，水妙样的责任感，少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小六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水妙！”小六是又惊又喜，他生怕自己看错了，仔仔细细的又朝那个方向看去。

对，没错，消瘦的身影，一身青白相间的长衫，不是水妙又是谁？

只见水妙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倒也没有像见了鬼一样的失魂落魄，只是状态很不好。

“水妙！”小六飘了上去，想看个真伪，待得近到眼前时，他却停了下来，并缓慢的往后退。

面前这个人，无论是面貌、身形、穿着，都是水妙无疑，但有一点——眼神。那是一双充满了冰冷的仇恨的眼睛，似乎要将世间一切荡为虚无方可甘心的的眼睛。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历代恶果中，不乏心中只有杀伐的人。他们就是这种眼神，毫无意义的杀戮，似乎成为了他们这一生的意义。

小六惊呼：“你不是水妙，你是谁？”

七月十八，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每年都会有一个七月十八。

但也是不平凡的日子，七月，鬼门关大开，阴盛阳衰。尤其是七月十四，阴气最盛，阴盛阳衰，百邪猖狂。

在四天以前，自然神殿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件事却没有传出来。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一刻自然神殿动用所有的力量，将消息全部封锁。在场的所有人除神殿近卫军等心腹外，参战的所有驱邪师共计一千三百五十二人全部灭口。

自然神殿，神座之上，一个满头白发，面如少女，眼神却冰冷刺骨的女人端坐。她看起来虚弱而疲惫，那颗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的心，一下子又悬浮起来。

她本来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相反，她仁慈、而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她是历代自然之神中最富有人情味的神，一千多条人命，带着不解与不甘，在临死前呼喊着自然之神的名字，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在自然神殿附近驻扎的驱邪师，闻听警报而赶来救援的忠勇之士。

如果禅宣没有成功的逃脱，那么他们就真的是英雄了，可惜，在禅宣逃脱的那一刻，他们的死就已经注定。神殿不希望任何关于禅宣的消息走漏出去，他们的死，为神殿乃至天下争取时间。

争取让水妙顺利到达万法归一，能坐上“天下之主”这个位置的时间。

宁清秋手上仅仅的拽着一块令牌，那块原本属于水妙的令牌。

“圣主令！”

宁清秋还是圣主之时，也恰逢恶果出世，天下动荡，上一任自然之神年迈，力量虚弱，需要她力量强大起来。那个时候，她在师父的逼迫下，利用《神族秘术》整整吞噬了一万八千条人命，才在短短一个月内从日月争辉到达万法归一。

修行界，以强者为尊，若你没有力量，连平时对你低眉顺眼的那个人，下一秒，也可能成为杀你的那个人。

宁清秋含着泪，仰天长叹：“天要亡我。”

八万年的正邪之争，正义，终究还是要落败了吗？

千名从店外款款而来，止于长梯之下，单膝跪下：“我神！”他的肩膀至背后腰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伤口隐隐渗出血来，那是孙超一招斩下留下来的。其身上各处大小伤口无数，但千名依旧不悲不愤，依旧对自然之神忠心耿耿。

宁清秋道：“人找到了吗？”

千名失落的摇了摇头，难以启齿。

“明白了。”宁清秋怜悯的看着千名，禅宣与孙超联合，帮助禅宣逃脱神殿，本来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灭口，但偏偏一个在宁清秋看来一定能信得过的人，却偏偏背叛了她！

神殿近卫军统领林若松，在将那一千多驱邪师斩杀焚烧后，不知所踪。如果林若松没有找到，那么，那一千多驱邪师就白白的死了，消息一样会泄露出去。

宁清秋将手中的圣主令抛了出去，圣主令在一团光辉的包裹下缓缓落在签名的手中。宁清秋不忍道：“你身受重伤本应该休养一段时间——”

千名绝决道：“我神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宁清秋宽慰，露出久违的笑容：“去吧，把它交到水妙手中，切记，神殿已岌岌可危，令他务必不可回来。”

千名动容：“可是神殿——”

宁清秋摆摆手，叹了口气，悲鸣道：“神殿，气数已尽。”

千名一愣，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已滚落下来。她将眼角的泪擦拭干净，抱拳道：“是。”

宁清秋道：“你和他，都不要再回来了。”

千名怔住，他盯着宁清秋看了许久，他想记住这个女人的脸，这个如母亲，如姐姐的女人。他很明白宁清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从最卑微的身份一路摸爬滚打爬上来的他，很明白，如果你没有实力，就算身份再高贵也没有什么用，这就是王权与神权的最大区别。

王权，以德者居之。

神权，以强者居之。

千名全身颤抖，对宁清秋三拜九叩后，不忍的转过了身，紧紧的捏着圣主令，向外走去。

久久后，宁清秋长叹一声：“失天下，我之过矣！”

宁清秋缓缓的站了起来，拧开神座之下的密室入口，身形颓废，令人怜惜，颇有沧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