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乡遇故人

接下来的几天,施知义要么在房间中练功,同时揣摩傅老爷子传他的别远八式,要么就和郁仲谦一起在武威城里游览。

傅倾儒的两个儿子,在他们刚到傅家的那日一直缠着郁以柠,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傅倾儒被施知义刺激到了,让这两个小家伙受了池鱼之灾,天天被父亲关在练功房中修行,这下却让郁以柠解放了出来,非要缠着郁仲谦施知义二人一同外出逛街。

蒲州的西北风情,和京都自然大不相同。以柠郡主难得有机会外出且没有长辈陪同,顿时如离笼之鸟,无拘无束。

她每日如同好奇宝宝般拖着二人东走西逛,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几天下来,直把郁仲谦和施知义二人累的苦不堪言。当傅老爷子的寿诞终于到来的时候,二人居然都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

身为天下公认的人族第一高手,傅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受到了各方势力的隆重对待。郁仲谦和郁以柠兄妹是傅老爷子的外孙和外孙女,但同时也是代表皇室郁家最恰当的人选,此外,雍州北宫家、樊州徐家、海陵州闾丘家的祝寿车队也在这几天陆续到达了武威城,就连远在东海的雾莱岛简家,都千里迢迢派了特使携带礼品而来。

虞州达奚世家虽然向来与傅家多有摩擦,但作为一个传承万年、底蕴深厚无比的强大世家,自然也不会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失了礼数,前来祝寿的车队中,运送礼物的驮犀货车竟有四五十辆之多。

在众多前来祝寿的车队中,施知义不经意间发现了云栖城“玉带流云”的旗帜。父亲也派人来了?

在听傅老爷子讲完他跟爷爷的事情之后,施知义很能够理解为何父亲极少跟他提起傅家、提起傅老爷子的缘故。傅老爷子是爷爷的至交好友,还差点成为父亲的岳父,而父亲悔掉婚约,导致爷爷郁郁而终。

虽然说婚姻大事由自己来决定无可厚非,而且傅老爷子在言语中也从未表露出对父亲的不满,但是父亲无论是面对还是提起傅老爷子,都会有一种无形的尴尬和自责,而逃避或许是让双方都不那么难堪的一种解决办法。

因此,当施知义看到挂着自家旗帜的车队穿过斜阳大街时,心里的惊讶可想而知。

各方前来祝寿的人太多,自然不可能都像施知义一样住进傅家住宅里——实际上,也只有郁氏兄妹和施知义有这个待遇。

其他包括各大世家在内的祝寿队伍都是在武威城里的驿站或客栈中住下,以至于城里的几十家客栈全部爆满,多亏傅家提前准备,扩建了一批驿站,同时租用了一些民宅用于招待来宾,否则恐怕会有相当一部分祝寿队伍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打听到云栖城车队的落脚地点之后,施知义跟郁氏兄妹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前去探访。

拿出云栖城城主令牌,施知义很容易的就见到了车队负责人——云栖城内务总管陆江鹤。陆江鹤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从施知义的爷爷那时起,就已经坐在内务总管的位子上。

他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下颚上的一把灰白色的山羊胡子。施知义记得自己刚懂事的时候,每次见到陆江鹤,都会好奇的去薅他的胡须,把他弄得哭笑不得。

陆江鹤登堂后期的修为在高手如云的云栖城中并不起眼,但他在内务方面的天赋却是让所有人都称道不已:从六卫一骑的薪金发放、后勤补给到二百多个街坊的坊市管理、道学招生、医馆营业,他和他手下的一百余号人手全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几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因此极得施怀川的信任,属于云栖城的核心人物之一。

“陆伯伯,原来是您亲自来了。”虽然离开云栖城才一个多月,但施知义在异地他乡见到云栖城的人感到异常亲切,何况陆江鹤本来就与他非常熟悉。

“少城主?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江鹤见到施知义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先用右手护住了自己的山羊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惨痛经历让他养成的下意识的动作。

“哎,说来话长。”施知义从自己如何在船上认识赫连铭志,如何去陪他一起找姑姑险遭埋伏,如何夜探孙府又被空间之门传送到剑蛊祭坛一直说到溶洞坍塌、自己死里逃生跑了出来却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掌,最后为郁氏兄妹所救,来到这武威城。

他并没有细说自己和孙维清具体的交手过程,也没有提到自己已经晋入破晓的事情,一方面他依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触发了那个阵法,另外一方面,在跟傅老爷子谈话之后,他认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虽然他足够相信陆江鹤这位在云栖城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家。

陆江鹤看着施知义从小长大,和云栖城的许多人一样,对他也是极度的宠爱。听了他这番叙述,心里不由阵阵后怕。但他知道,外出历练乃是施知义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城主接班人的必经之路,是每一代城主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因此并未多言。

他想了一下,开口道:“我们经过泸州的时候,听说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泸州大江之中不知道存在了多少万年的江心岛一夜之间诡异消失,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溶洞坍塌而引起的。”

“另外一件则是泸州城城主达奚闻篁半夜三更背着一全身赤!裸的妙龄女子攀爬城墙,被巡夜的士兵意外发现,当做敌人发出了警报,半城将士把他当入侵者团团围住,闹了一个大乌龙。”

“依你所言,那夜在江心岛上从背后给你一掌的可能正是达奚闻篁——他的实力应该跟我相仿,你未入超凡,能挨他一掌不死实在是命大。而被你送走的那条画舫可能正是他的,江心岛坍塌,又没有了画舫,才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这么想想,他好像也够惨的……一觉睡起来,好好的一座庄园没了,好好的一条画舫也丢了,堂堂一城之主,被自己手下的军士当贼抓住,身上还背着个赤身女子……好吧,我俩扯平了。”

“少城主,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说出去,你觉得扯平了,他可未必这么觉得。他作为一城之主,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想必杀了你的心也有了。”

“即便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明面上不敢有什么动作,但他毕竟是登堂后期武者,而且出身达奚世家,想在背地里做些动作还是轻而易举的,你在外历练,防不胜防,我们云栖城虽然不弱,但却鞭长莫及。”

“多谢陆伯伯提醒,这些利害关系我晓得。”施知义点头道,“我是跟着仲谦兄一起来的,但后天的寿筵我如果坐在他那边却并不合适,如果你这里方便的话,我想跟您同席。”

“那是自然,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堂堂云栖城少城主,怎么能坐到一个皇子的下首处,就算他是傅老爷子的亲外孙也不行。”

陆江鹤这话说的,实际上有些藐视皇室了,因为从爵位上来看,即便是施知义的父亲施怀川来了,也应该坐到三皇子的下首,就更不用提无爵无权的施知义了。

但生长于云栖城的人们,从城主府高层到普通民众,向来都不把远在京都的朝廷放在眼里——这座城,是我们的先辈们流汗筑成的;魔族,是我们的先辈们流血赶走的,那时候,还是大秦朝的天下,凭什么因为一张椅子的归属,就得向京都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点头哈腰?

在他们的眼里,天下间最有本事的,自然是自己的城主,比自己城主还有本事的,那就只有城主的祖宗施元帅了。虽然云栖城的历代城主,从未推动过这种思潮,甚至还有意通过种种手段进行压制,但这并不能改变云栖城数百万民众千年以来,在骨子中所沉淀下来的这股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