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别离

大师兄悟心背负双手，一身青色宽大的道袍衣袂飞扬，长发不时被风舞动，三千青丝随风飘洒间，身形如青松一般傲然挺立，远远眺望着四方的群山。

“大师兄，俺老孙要回花果山了。”心猿虽是修道，却仍未脱猴性，一步作三步的蹦蹦跳跳，来到悟心身后，挠着脑袋说道。

悟心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的心猿，嘴角露出一丝洒脱的笑容，道：“那我送送你。”

心猿见此，心中却是恍然一惊，山中生活不知不觉这么多时日，眼前却是要离别了，黯然**者，唯别而已矣，虽然生性洒脱，眼中却有些感伤。

看着大师兄慢慢走在山间石阶小路上，心猿挠挠头，也跟了上去，一路上两人无话，直到下了方寸山，大师兄才缓缓止住步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心猿回头看看远处的方寸山，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师兄，眼眸之中不知不觉又有泪光闪烁，鼻子莫名一酸，陡然转身，不让师兄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

“师兄，俺老孙去也！！！”

猴王长啸，一个跟斗翻起，便驾着筋斗云破空而去，一去不返，慢慢消失在天际，化为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悟心望着心猿驾云而去，久久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返身拾阶而上，不知不觉，山间的小雨落下，山色空蒙，落在悟心四周都被一股力量扭曲，纷纷滑落四周，身上丝毫雨水未沾。

就在这时，一把油纸伞撑过来，师妹悟水玉腕凝霜，双眸带着情意，含情脉脉的帮师兄挡住了山间越下越大的雨，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身躯。

“师兄，该回去了。”悟水螓首微微仰望着师兄，柔声说着，小鸟依人的想要靠过来，依偎在师兄怀里。

“师妹，你法名悟水，可知道这雨吗？”大师兄悟心立在石阶之上，看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水，突然悠悠问道。

“师兄？”悟水双眸扑闪，凝望着师兄，不解的问道。

“每一滴雨水自落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没有退路，落地的那一刻就是它们的终结。有些事，一旦迈出同样没有退路，而我，选择的路和这雨一般，一脚踏出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悟心凝望着身旁的师妹，悠悠道：“悟水，你我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要陷得太深了。”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悟心悠悠说着，却愕然发现悟水陡然扑进怀里，踮起脚尖，樱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啄，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两人贴的极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手中的油纸伞早已滑落，悟水看着师兄，白皙的脸庞上满是认真的说道：“师兄，你错了！相忘于江湖那是你的想法，你都没问过我，又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

“可是我不愿。”悟心冷冷说着，轻轻推开悟水，独自拾阶而上，背影挺拔而孤傲。

“师兄，不要离开我！”悟水陡然扑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悟心的身躯，哭的梨花带雨，海棠含露，苦苦哀求着悟心，但最后还是被悟心挣脱，远远离去，留下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哭得声嘶力竭的悟水。

一直躲在远处，暗中窥伺的悟花再也忍不住，蓦然冲出，从身后抱住哭的伤心欲绝的悟水，想要安慰自己暗恋已久的伊人，想给她温暖，悟心不要，他要。

但下一刻，悟花脸上满是黯然，看着看也不看自己，奋力从他怀抱中挣脱离去的悟水，任凭越下越大的雨水打在身上，惨笑着，心如刀绞。

有人为你伤心，谁来为我难过？

山间的雨越下越大，雷霆声响彻山间，一下就是三日，淅淅沥沥，洗去了一切痕迹。

空山新雨，天气初晴，祖师再次登坛讲道，但却不知，这次是祖师最后一次讲道了。

菩提祖师轻轻甩着拂尘，讲完今日的道法，长眉一抖，悠悠道了句，“汝等弟子，学业已成，都下山去吧。”

一众弟子闻言，脸上满是惊愕之色，齐齐拜伏于地，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手足无措的呼喊道：“师尊，可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菩提祖师微微摇头，仰着头长叹道：“痴儿，缘分已尽，不可强求！”

任凭弟子们如何哀求，祖师就是闭目不语。

众弟子见了，心中再多不舍，也是知道今日就是相别之日了。

一个个脸上满是黯然，对着祖师肃穆的伏下身子，叩首谢师恩之后，才一步三回头，不舍的各自回去收拾东西，洒泪道别，其间不时有痛哭之声。

良久之后，祖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大殿中青松一般伫立的大师兄悟心，悠悠问道：“汝为何不走？”

悟心认真的盯着菩提祖师，缓缓向前三步，随后伏身行大礼，肃穆道：“师尊传道之恩，弟子永生不忘。”

说着，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隐隐乌青一片，甚至渗出丝丝血迹。

行过礼后，悟心起身正要离去，却听的菩提祖师叹息一声，“痴儿，你这又是何苦？”

说着，菩提祖师手中多出一柄桃木剑，正是幼年时期，悟心从那持剑童子手中夺过来的木剑，不想菩提祖师留到了今日。

“为师还记得你拜师之时，夺下此剑的模样，真是恍如隔世啊！”

菩提祖师说着，伸出手指在桃木剑上一抹，隐隐有玄光流转，随后抛到悟心面前，“若你为道，此剑佑你，若你为魔，此剑诛你！且去吧！”

悟心伸手握住剑柄，手指摩挲着幼年时触摸过的缠绳，随后一个甩剑，插在腰间，拂衣而去，再不曾看过一眼。

一路下山，远远看到一身水蓝道袍的悟水清瘦了不少，脸庞上透着苍白，悟心仿如未见，就要下山离去。

铿锵！！！

一道剑光陡然飙射而来，在悟心身前丈许处似乎陷入水中，最后缓缓停滞下来，嗡嗡颤动不止。

悟心缓缓转身，看着昔日的其他六个入室弟子，都未离去，而是站在这里，似乎在等候自己。

“悟心，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大师兄，早就不服了！凭什么我们各个天资都不输你，却在你之下？”一剑眉星目的少年手持长剑，冷声道。

“悟玄，看来这些年你的雷法精进了不少，真是难为你忍耐这么多年了！”悟心看着这少年，悠悠道。

“师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当年我在这里输给你，今日就要在这里找回来！”悟玄说着，手中长剑陡然浮现出道道电蛇，噼啪作响，随后手持雷剑飞身而来，身法之快，几如奔雷。

轰！！！

山间大片林木被雷法摧毁，半空中一紫一青两道身影鬼魅般游走不定，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半空中两道身影陡然分开，悟心腰间悬挂着桃木剑，手中握持着一柄泛着紫意的七尺宝剑，剑锋最末处有两个充满古意的篆字，紫电，隐隐泛着电光，似不甘被悟心所持，不断颤动想要脱离。

而对面的悟玄，脸色惨白，体内似有气息暴乱游走，狼狈跌落下来，落地忙打坐调息。

“果然好剑！”悟心看着剑身湛湛，清晰倒映出他的眉眼，一股雷霆之意深蕴其中，不由由衷赞道。

铿！！！

紫电嗡嗡抖动着，插在打坐调息的悟玄身旁，半空中的悟心看着其他几个师弟，悠悠问道：“你们要再不出手，我可就走了！”

“大家伙一起上，这家伙欺负了我们这么多年，再不报仇就没机会了！”随着另一个少年振臂高呼，见识了悟玄的惨败，剩下的师兄弟也顾不得以多欺少了，毕竟这些年被这可恶的家伙压了这么久，现在不好好出口气，以后机会可就不多了。

嗖嗖嗖！！！

泛着寒气的冰锥陡然飙射而出，却是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子，一头泛着蓝色的长发飘洒间，四周的气息陡然冰寒，一股股寒气升腾而起，最后化为一头冰蛟盘旋着朝悟心奔杀而来。

“不错！悟清你的这手寒漓已经炉火纯青了！”半空中的悟心抚掌笑着，一掌探出，掌心中青色的风旋涌动，化为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奔杀过来的寒蛟，微微用力，寒蛟嘭的一声消散无踪。

“还有我！”半空中，一股炽热的气息陡然出现在悟心身后，一个少年周身盘旋着一头火雀，蓦然从背后袭来。

“起！！！”悟花一拍地面，一株藤蔓陡然升腾而起，转眼间化为百丈高的巨大植株，藤条甩动着朝着半空中的悟心抽了过去。

最后剩下的悟水轻咬着嘴唇，消瘦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忧伤，盯着半空中那道飘逸洒脱的身影，还是伸出双手掐诀，四周水汽汇集，化为数股水流冲天而起，加入了战团。

打坐调息片刻之后，悟玄也恢复了过来，看着上空战况激烈，他也不甘寂寞，陡然伸手拔起旁边的紫电，再一次杀了上去。

轰轰轰！！！

轰鸣之声不绝于耳，飓风呼啸着席卷一切，火雀、寒蛟、紫藤、电蛇、水流纷纷被裹挟而去，横扫一空。

“有缘再见吧！”

飓风消散，曾经的大师兄飘然而去，只留下一众师兄弟，互相对视，有人苦笑，有人耸肩，更有人不发一语，拂衣而去，再不回头。

当师兄弟一个个离开后，只剩下悟花怅然看着追着悟心而去的伊人，蹒跚着走到一处山野，温柔的将一株开的正艳的花朵小心翼翼的挖出，植入准备好的花盆中，眼眸中满是温柔：“这世间，只有你不会负我了！”

片刻后，山野中的一株花消失，再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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