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邪剑!道剑!

时至黄昏,江枫才醒觉自己误了时辰,前日有言,今日步天楼第五层内尚有一轮说书将开,以续前日未完之评。

江枫赶到步天楼第五层时,那位说书的老先生已经开案说过一段,所幸江枫并未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情报。

不知是为了照顾有诺在前却未能及时赶来赴约的江枫,还是为了应在场众多听众的热切要求,老先生先并未立刻接续上回评说的未完之处,而是先说了些别的。

约莫就是真仙血石的行运进程,各修真宗族和长生世家的动态,这些江枫不感兴趣,因为身居文府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情报。

悄然上楼的江枫与老先生遥遥颔首一礼,选了个近些的位置坐下,待青衣侍女过来新添一盏灯,完过一应繁琐规矩,正听老先生手中醒木落下。

“……书接上回,老夫今日与列位听客继续共谈那出身修真宗族的一众天之骄子,述其来历,评其风姿,话风流人物如此多娇!诸君,且细听来!”

未能听到老先生最具滋味的定场诗令江枫难免有些遗憾,但美中不足终究无伤大雅。

他注意到今日这第五层楼内来了不少新面孔,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东南角的一位负剑青年,此人即便是入席就坐仍不解剑。

其人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着一身华贵的紧袖锦制青衣,气质甚是不俗,端的是俊雅风流,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

在那些总喜欢在闺房中独自品读仁侠传记、言请小说的富家小姐们的眼中,青衫仗剑闯天下的风流剑客,约莫就是这般模样了。

杏眼浓眉的俏俊生身形挺拔,坐得更是笔直,从江枫的角度看去,正能看到他佩于腰间镂空雕制的精美玉佩,虽比不上他的通灵宝玉,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灵玉。

此人浑身上下无论衣饰还是随身物件,都是无一例外的精致绝伦,观其气质姿态,定是出自世家大族。

他的身侧始终站着一个不肯入座的魁梧大汉,不动如松,应是负剑青年的贴身护卫之类的,江枫以舍利金光入眸观之,顿时被其内敛不发的磅礴气息所惊。

此人,修为可怖!

第五层楼席间有不少女修都在暗中偷瞧这位英武不凡、举止恬淡的负剑青年,反观之年龄相近的男修却对这小白脸的德行嗤之以鼻。

真正令江枫好奇的是,这位无视众多容貌不俗的女修暗送秋波的负剑青年,却在暗中关注着角落凭栏处一个貌若乞丐的麻衣道人。

江枫顺着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多看了那道人装扮的麻衣青年几眼,但相较之下实在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个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的邋遢道士在江枫的眼里,无疑是比之姜凌恒更加令人厌恶的懒货,将他与那负剑青年相较,实在无异于以粪球比之明珠。

不过终究只是一时随意巡视所见,老先生一开口,江枫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了回来。

老先生朗声道:“我们先说那蛮荒古林妖修‘聆风语’,此妖乃紫妗兽王麾下,原形不知是何种族,只知一身神通快若闪电,来去无影。她自蛮荒古林化形出世以来,沿途挑战各宗门人,接连获胜,无一败绩。

“文府对于参与文府道会的妖修年龄的界定不与人族修士相同,但皆在相似的同一阶段,太微宗的大师姐‘寒瑞瑶’放言要收她为坐骑,两人此次文武道会一决,必是一场巾帼不让须眉的武斗争锋。”

老先生稍顿一息后继续说道:“再说这长生谷序列第一的‘莫道轻’,此人自出世以来从不与人争,一心修习天道,长生谷内扣指问长生,是最为名声不显的一人,他被评为长生谷序列第一也是近来才有的。”

老先生没有顺势评说太微宗的那位大师姐,令江枫颇感意外,或许是因为这位寒瑞瑶的来历不如其他几位天骄那般极具传奇性,就如前日老先生评说钟世奇时提及赤羽作为佐证。

故而江枫也未太在意此人,反而对长生谷的莫道轻极感兴趣,问道:“既然如此,此人为何会成为长生谷的序列第一?”

老先生答道:“传闻莫道轻拜入长生谷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默默无闻,始终徘徊在内门弟子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逐为外门弟子,没有一位宗门前辈看好他。可是后来,莫道轻在长生谷忘情坡上一朝悟道,一式神通连败长生谷七位长老,惊动整个宗门,被三百年未现世的碧云真人收为关门弟子,成为长生谷年岁最小的师祖辈弟子。

“可惜莫道轻已年逾二十,此次文武道会纵会到场,也多是为听道而来,不会出手争斗。如今即便是长生谷门人也极少有人知晓莫道轻的修为深浅,但数年前,钟世奇曾慕名而至,专为他拜访长生谷,据说两人坐而论道却并未动手,事后钟世奇称:当世年轻一辈修士可令他心悦诚服者不过三人,莫道轻当是其一!”

江枫愕然,原以为一个钟世奇已足以震撼人心,谁知现在又出了个序列第一的莫道轻,他也曾自满于身居九州年轻一辈翘楚之列,而今看来却是有些自负过头、坐井观天了。

十三地多蛮荒秘境,开化程度远不如九州,这也意味着无论是宗门争斗还是入世历练,都远比九州来的残酷。

或许正因如此,才令十三地青年修士在这样一个天然给予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大环境中,不断突破自我,超越先贤,人才辈出。

剑锋出磨砺,梅香自苦寒!

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令江枫再一次无比庆幸,当初入世历练时会选择十三地。

老先生座下众修言语激昂讨论,群情渐成鼎沸之势,也十分满意台下如此反应,静待数息后方才迟迟落下手中醒木。

“说罢二人,我们再来说说那羽仙道宗的少年剑侠‘任璞瑜’!此人……”

老先生话至半程,江枫之前注意的那位负剑青年忽然徐徐站起身来,他系发的白色缎带与长发自然垂于后背,正好盖住一部分剑鞘。

只见他向老先生躬身一礼,轻笑道:“在下不过是羽仙道宗一个寻常剑修,那点浅薄的人生经历莫说是传奇,只怕当做笑料谈资尚无法令天下奇士由衷一笑,又何足道也?还请先生高抬贵手,莫折煞了晚辈。”

江枫暗惊,原来这位仪表不凡的负剑青年就是那羽仙道宗的任璞瑜。

他说话时温文尔雅,礼数周全,令人生不出半分恶感,若非负剑在身,增了几分英武之气,定会令人忍不住亲近一二。

可即便如此一说,在座一众女修得知他就是那位名声匪浅的任璞瑜时,眼中原本暗藏的那点爱慕之情就更加不做掩饰了。

她们可是早有耳闻,眼前这位俊雅的青年渐才可是至今未许道侣,若是自己走运被他看上了,那岂不是幸哉!美哉!

女子们莺莺燕燕,百花齐放,一众男子脸上却更加鄙夷,纷纷暗自啐道:“装腔作势!”

江枫咧嘴无奈一笑,不得不说,长得帅有的时候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他自认相貌不差,也算清秀俊朗,但真要比起眼前这任璞瑜,却还是差上不少。

老先生见正主出言请求,也不在意别的什么,也是爽快回了一礼,豪迈笑道:“既然任小友出言相请,这一说便就此作罢吧!”

任璞瑜再行一礼,算是谢过,可谓极尽名门望族的世家优良之风,顿时令在座女修好感倍增。

江枫摇摇头,难怪今天来听书的女子会如此之多,还好没带邱秋来,若是被她见到这些,将这些算不得妥帖的花痴行径学了去,她那位将来必然是文府剑神的无迹哥哥回来时还不得一剑劈了他。

座下如何暂且不说,却听老先生又道:“忆昔年,我楚地也曾出现过两位剑道奇才,可谓名声显赫,鼎盛一时。既然现在说到剑修,老夫便与诸位说一说这段陈年往事。”

醒木又是一落,江枫聚精会神,兴致勃勃,他最感兴趣的事终于来了。

难怪老先生会故意将任璞瑜排到最后一位来说,原来是为了做此铺垫。

老先生宏声道:“十年前,楚地曾出现过一柄邪剑、一柄道剑,此二人皆如彗星般横空出世,却又是一般无二的来历神秘。

“却先说前者,此人以剑修之姿现世,剑贯长空,名动楚地,却非美名,而是恶名。此人行径怪异荒诞,性情也异乎常理,为人处世莫说是行侠仗义,其所作所为反而近乎于魔修。当年的楚地,黑夜几乎都被此人生生染成血色,他只出现在七星古城内,每夜至少要杀三人,无论缘由,无论对方出身来历,但凡被他盯上的,没有一人能活至黎明破晓。

“当年七星古城各大修真宗族的弟子可谓人人自危,就连长生世家的门人也没能幸免,各方势力联合七星古城的城主日夜不息地盘查形迹可疑的剑修,甚至多次设计围捕剿杀,可至最后血案还是不断在增加,所有的行动全部一无所获,而这个邪魔般的剑修却始终逍遥法外,不断累积恶行。故而当时的楚地修士都此人不是人,而是一柄噬人的邪剑!”

江枫心中一凛,此人如此行径确实与魔修无异,其凶戾残忍程度及所造成的影响甚至远超幽地的幽奇君余迹。

老先生声音带着几分寒意继续道:“十年前的楚地,众修的梦魇无一例外都是这柄随夜幕降临而悄然现世的邪剑。当年老夫亲眼见过不少死者,其中死状最好的,都被他砍去了一臂一腿,割断咽喉直至流尽鲜血而亡。

“直到后来,此人最后一次出现,就是持剑光明正大闯入文府,据传是要挑战当时的文府剑神,结果连受老府主一十八剑重伤而退。此人在文府外一连走了十八步,一步一个血脚印,最后凭空消失,自此再没在紫微帝城出现过。

“当时很多人都好奇老府主为何没有直接替天行道杀了他,后来普遍的结论是,当时的老府主在一战终了时也再无余力顾他,因为就在文大小姐继任府主之位数年后,老府主突然仙逝,文府虽未秘不发丧,却始终没有说明老府主逝世的原因,最终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地将根源归结于当年那场文府内不知详细的诛邪一战。”

江枫默然,他曾在与文斌的交谈中知晓老府主,也就是她的父亲早已仙逝的事实,却没想其中竟有这般缘由,。

他不知晓当时的文府剑神是谁,为什么没有出手,反而是由老府主出战,但文府剑神之位空悬十年,难道也是因此?

有一人微颤着声问道:“那此人最后死了吗?”

老先生沉声道:“有说这柄邪剑败于老府主后,不久就重伤不治身亡了;也有说他当时侥幸留存一命,真正令他死亡的是另一个人。而那人,就是老夫将要说的楚地道剑!”

江枫听老先生徐徐说道:“此人出身道门,终日做麻衣道人打扮,面若寒冰,不苟言笑,他自言一生无名,为剑而生,为剑而亡,故而天下剑修都尊称他为剑生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