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看云的少年与红眼的少年
烟消云散处，又再度飘来一缕细碎细碎的羽毛状的白云，透过上空还残留的一层稀薄的烟尘，李炽仰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原本有些躁动的心重新回复平静。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看天上的云彩的？头顶的火焰消失后，李炽遗忘了自己还在赛场，思绪飘远回到了泛黄的过去……
这是郁闷的一天，乞讨非常不顺利，竟然没有要到几个铜子儿。装瘸腿趴在地上的小乞丐，看着昏暗的天空抱怨了一声。他收起身前的几个铜币，从地上爬起来，找到一条没人的小巷子，踢着地上的碎石子，朝着城外的破屋子走去。
这是他每天傍晚固定的行程，就如同每日早上天没亮就要进城，然后找地方装残疾一样。
城外的破屋子是他们这一群乞丐的大本营，里面有几个凶巴巴的大人将他们十几个小乞丐聚集起来，然后教他们如何营生。
在里面，他们能用乞讨来的钱换取食物吃，而如果在外面自己买吃的，先不说会被人认出来，以后就很难再讨到饭钱了，如果被大人看到，就会被毒打一顿，然后饿上三天。
没有要到钱，也就没有饭吃，因为饭都是用钱买的。
这是大人的解释，似乎很说得过去，就好像天上不会掉馅饼一样，只有付出才有收获，让人觉得很是信服。
前面出来了一个人的哭喊声，声音还非常的耳熟，乞丐很快就认出来，那是二狗子的声音，那种哭丧中透着无力的喊叫声，只有二狗子能发出来。
他记得二狗子是在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另一条大街上乞讨，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附近来了。他快步跑过去，二狗子的身影很快就映入眼帘。
只见前面有三个大龄的乞丐，二狗子在地上抱着一个个头比他们高不少的家伙的腿，被拖着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地恳求他们将钱还给他。
二狗子前些天生了大病，在破屋外躺了好几天，要不是少年回去都将食物分给他点，他差点没活过来。
二狗子今天刚好点，就赶紧出来乞讨，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
但是，他好不容易讨到的钱，被这么几个没讨到钱的家伙给抢了，听他们嘴里咕哝的话，似乎还在埋怨二狗子没有用，就讨到了这么几个钱。
小乞丐怒意涌上心头，不由得冲了上去，一把就将其中落在后面踢二狗子的家伙给撞倒在地。
但是接下来，他就被另外两个给放倒，然后从他身上搜出他今天的劳动成果。三个大家伙将他们暴揍一顿，扔在原地，然后晃晃悠悠地离开。
小乞丐挣扎着爬起来，见二狗子经过这么折腾，竟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已经不行了。
看见伙伴的逝去，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估计眼都红了，然后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小乞丐追出一条街，然后终于找到了三个家伙，他愤怒地朝着其中领头的打了一拳。
这拳很凶，打在那家伙肩膀上，令他扑倒在地上。那家伙虽然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但是依然感到肩膀疼痛难忍，而且竟有种被火灼烧的感觉。
几人将小乞丐又狠狠揍了一顿，最后，那个领头的说他一直是装瘸腿挣钱，那么就让他真的当瘸子，然后就找了根棍子，将小乞丐双腿打断。
小乞丐痛彻心扉，最后只能见几个家伙扬长而去，而自己在地上惨叫着。
痛久了，他也就不叫了，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火红色的云霞，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天上那自由自在的云彩上，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忘却疼痛。似乎就在这一刻，他喜欢上了看天空，看云彩。
然而，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很快就刮起了风，好看的云彩被乌云替代。
接着就是大雨倾盆，冰凉的雨水能让火辣辣疼痛的双脚略显得舒服了点，他最初为此感到高兴，他觉得这是那片云彩带来的好运气。
大街上的人此前不曾注意到他，此刻更是一个个狂奔而走，更没有人会理会他一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
等天完全黑了，人都走光了，但雨还没有停，之前让他高兴的雨现在却让他冷得浑身发抖。他挣扎着用双手在地上爬，人家店门前不让他躲雨，他最后努力地爬到了一间关门的店门前，才终于不用淋雨。
也就在那里，他遇到了同样在躲雨的一个女子，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也就是后来他的母亲。
不同于别人见到他的时候的厌恶，女子对他很是好奇，问了很多话，了解了他可悲的十年生命历程，还有他刚才的勇敢。
女子对他的好奇愈发浓烈，他听她说，她见过那个被他打了一拳的大乞丐，肩膀上确实是被烧了好一大块肉，她认为他有成为灵师的天赋。一个身为老师的女子、一个结婚多年没有子嗣的女子，一个母性突然泛滥了的女子，她萌生了收养这个小乞丐的念头，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小乞丐被收养之后自然就不再叫小乞丐，因为他的拳头似乎曾经将人灼烧过，女子给他取名炽，按照夫家的姓，叫李炽。
小乞丐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喜欢这个母亲，他将这一切归功于见到的那片彩云，是它带来了那场雨，是它引来了这个女子。
李炽是在上课的时候听说的，自己的母亲竟然在课堂上突然晕倒，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回家。
在家中，他并不被母亲的丈夫所喜，但是由于有着母亲居中调和，他们两人还是勉强一块。
李炽已经不太记得母亲死后，当时怎么被赶出家门的，但他还记得那个称自己为儿子一年的母亲死前仍对自己说的话，自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灵师。
所以，虽然自己后面一点不肯接受母亲的丈夫对自己的施舍，但有位女教师用母亲的名义资助自己上学时，他依然默默地接受。
他除了每日正常上学，放学后就沿路捡些废物变卖，然后回当年城外的破屋子。
他第一次回去的时候，他们最初还想将李炽打死，但是他们不知道，李炽学过武，而且虽然只学了一年，但学得比任何人都刻苦，比任何学生都厉害。
以前所受的种种虐待和死去亲人的痛苦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他红着眼，将当年控制小乞丐的几个大人还有打死二狗子的几个家伙，统统打死。
几个乞丐的死亡根本不会有人来追究，就像当年二狗子死在巷子里一样。
而李炽在杀完人之后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回想起自己杀人时的那种眼神，都感到有些后怕，这是一种对仇人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狂暴的残杀意念。
他这才知道为何母亲的丈夫不喜欢自己，有这种眼神的人，只要是仇人，一定会杀之而后快，这是一种苦命人饱受生命煎熬之后，养成的近乎天性的本能。
李炽在这些年实力强大之后，没有了什么仇人，才勉强将这种本能掩盖住。
而今天，他又见到了这种眼神！
他的眼神非常的犀利，能够清楚地看清很多细节。从那个非常机敏的小孩眼中，他看到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眼神，看到了跟自己当年一样的眼神。
那双变红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执着，与他当年如出一辙，甚至让他有种熟悉亲近之感。
这个小孩只是个灵者，但是他能够能耐痛苦而将强大的敌人击败；在他的队友几乎都晕倒的情况下，他一个人还清醒地知道要做什么；有着沈忠书这样的研究大师作为老师，李炽知道，假以时日，他必然又是下一个自己。
李炽对少年今天的表现非常的欣赏，无论是之前扔下的配合紫电霸王枪的石子，很好地控制了自己闪避的方向，让自己不得不向后退半步，从而缩小闪避落月箭的可能，还是此刻的表现，对于一个灵者，他没办法要求再高。
如果是担心将来的对手比自己强大，他是不会下杀手的。但是，今天他本来就已经执拗地以一己之欲，让其他人放弃上台，他不想再为他人留下后患。
纪执绍，四年级中的佼佼者，一个具有参赛资格的后辈，而且与自己的关系还非常亲密。在上台前，纪执绍就激烈地反对自己单独上台，他说仇人就在台上，要在台上为自己的弟弟纪执纲报仇。
看纪执绍当时的神情，李炽知道，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不顾失败，强行将李石杀死。李炽最后用灵师堂的严苛规定，和自己的强势，让其他人一块陪他放弃了上台。
现在，他不得不衡量下纪执绍错过这次机会之后，以后是否还有机会报仇，结果他发现尚且弱小的李石将来可能给纪执绍带来杀身的危险。
李炽原本准备陪这些小孩玩玩的极为平静的心，突然变得极为躁动。出于道义，他在见到李石再次投石的时候，做出了这么个判断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将李石击杀，哪怕是输了这场比赛。
他回忆着那个红眼的少年的一举一动，加上他发出的声音，很快判断他的位置，喷出火焰之后，又将一块从地上被他的圣灵砸得飞溅的石块迅速踢上去。
火焰在消融了携带着各种粉末的伪装的石块之后，又将铜墙铁壁迅速加热到很高的温度，而被踢上去的石块更是在与脚接触的时候就被加热融化，并附着无数的火属性灵力。
火属性灵力在接触到原本就被加热到很高温度的铁墙只后，又很快将铁壁的温度提高到近乎熔化，然后石块就奔那个少年疾射而去。
李炽看着头顶上的白云，心潮重新回归平静，心中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