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究竟是对是错?(第一更)
硕大的脑袋,落在擂台上,溜溜打了几个转,就滚到了大厅前的台阶下。
张巧星一巴掌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张氏府邸内一片寂静,这一道巴掌声显得格外清晰,不过没有人理会这一道巴掌声,呆愣愣的看着擂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个暗劲高手竟然一招就落败了?
而且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家伙,没留手就直接把他给杀了?
台阶之上,一位老僧颂了一口佛号,悲天悯人:“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重的杀性。”
国术界是多久没出过这样的事了?
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
张巧星拽了一下周恩重的衣袖,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周恩重结结巴巴:“我,我就说不要留手。”
张巧星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刚才就应该提醒下他的,不要出手杀人。
在新华夏建起之后,国术界就少有闹出人命的时候,就算是沧州张氏和津门六合,为了一个正统的名号,吵的沸沸扬扬。
两家弟子间,也都从未闹出过人命,就连打断手脚的事都很少有发生。
朱玉春咬着牙,愣愣的看着刚才还在说笑的弟子,现在已经沦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痴愣愣的看着,一言不发。
“你他娘的,摸把二牛给杀了!”
擂台下,朱玉春的弟子全都蹭的站了起来,对余长卿怒目而视。
余长卿挥了挥手:“技不如人,被我杀了又怎么了,道统之争不就是你死我活的?”
余长卿这话说的是不假,他见多了道统之争,或是和道统之争差不多的事,为了某一个东西往往都会打的头破血流。
在利益之下,人命,呵,可是一点都不值钱的。
“我呸!”
一名弟子啐一口唾沫:“道统之争就他娘的得你死我活?”
“而且二牛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有脸杀?”
余长卿皱起眉头,喝道:“吵吵闹闹的,给我闭嘴!”
杀气倾泻而出,落在众人的头上。
只是这次浑然无用,诸多人依旧是对他怒目而视,没有一人露怯,也没有一人后退。
这是余长卿没想到的事。
这些人中,只有两三位是暗劲,大多数还是明劲,可血气却在这一瞬间汇聚在了一起,凝成一朵比之化境强者都要更加庞大的血云。
如饿虎下山,对他张牙咧嘴的示威。
余长卿冷笑:“你们也是想死吗?”
说着便向前微微一踏,作势就要走下擂台。
津门六合的弟子,毫不示弱,也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齐划一,声音震震如雷鸣,脚下的泥地都为之抖了一抖。
余长卿眉头紧紧皱起,血气凝练,就要出手。
张旗云在这关键时候,轻喝一声:“够了,都给我住手。”
余长卿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张旗云,这时候不就应当趁热打铁,继续压下去吗?
可张旗云脸上的笑意都已经完全敛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浓的阴翳。
朱玉春走上前,挽了挽衣袖,一脸淡漠,对余长卿说道:“你小子功夫不错,我这把老骨头想和你较量较量,如何?”
张旗云轻叹一口气:“朱兄,你这又......”
朱玉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喝道:“闭嘴!”
张旗云这次没有与他争吵,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靠在椅背上。
国术界有国术界的规矩,他二人的确势同水火,但还没有到非得斗个你死我火的地步,余长卿这一步,做差了。
余长卿眼中放光:“小子求之不得。”
朱玉春边走上擂台,边解下衣服,慢条斯理道:“我听张大师提起过,你除去六合拳外,还擅长一门剑法不是?”
余长卿颔首。
朱玉春撇了撇脑袋:“拿剑吧,也省得说我欺负你了。”
余长卿摇了摇头:“还是不了,交流拳法,不至于用到利器。”
朱玉春摇头晃脑:“那行,你是小辈,就让你先来吧。”
余长卿脚下一踏,便欺身而近,一拳轰打而去。
朱玉春轻松接下他这一拳,对于他这一具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体而言,并不显得吃力,反倒是有一股暗劲从他掌心间,涌入余长卿体内,逼迫着他连连后退好几步。
识海内的青莲,硬是废了极大功夫,才镇压下这一股钻入体内的暗劲。
化境比暗劲不知要强上多少。
这就是余长卿与朱玉春对过这一招之后的第一感官。
不过就此认输,可不是现在的余长卿会做出来的事,把身上祭服扯下,踢掉鞋子,再一次欺身而去。
砰砰——
两人交手数百招,势均力敌。
朱玉春面色有些发白,身上汗水如浆,拳怕少壮,纵然他是化境,体力也开始渐渐跟不上余长卿的消耗了。
余长卿也不好受,化境的手段,显得极其诡异。
凡是有肢体接触到的地方,必定会有一股暗劲钻入他的身体,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甚至于余长卿踹了朱玉春屁股一脚,也都有一股暗劲顺着脚底板,涌入他体内。
这让余长卿很是头疼。
暗劲强者,再怎么样,还有一个发力的过程,化境强者浑然是把这个暗劲的主动技能给变成了被动技能。
若不是他的青莲三生道诀,已经修炼至差一步完美的境界,这些暗劲早就在身体内爆发,要了他的命了。
擂台下的弟子都已经看呆了。
明劲和化境势均力敌?说出去谁信。
就像你和别人说,一只幼犬和一只老虎斗了个旗鼓相当,别人只会当你傻子,或是白日梦没有做醒。
然而他们现在就见识到了这样的场面。
局势渐渐纠缠起来。
余长卿索性也不急着一锤定音,抱着和朱玉春缠斗心思,和他交手一段时间,便及时撤离,等到体内的暗劲被完全消化,再上去交手。
朱玉春毕竟年迈,体力渐渐被消耗竭尽,半个时辰的争斗后,终于是没忍住,露了一个破绽。
余长卿眼尖,瞅准时机,硬扛着朱玉春的双拳,掐住他的面门,将他那不过百十斤的身体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砸在了木制的擂台面上。
咔——
木板被贯穿,砸出一个人形,朱玉春咳出一道血痰,忍住身体上的镇痛,还想强行挣脱手掌的束缚,反抗开来。
余长卿没给他这个机会,双眼微微眯起,一拳就向着他脑袋砸去。
张旗云慌忙起身,大叫道:‘不可,快停手!’
然而,已经迟了,余长卿这一拳落下。
啪——
朱玉春的脑袋,就像是被轰碎的西瓜,四分五裂的炸开。
化境强者,就此身死命陨。
张旗云脚下一滑,面如死灰,重重跌坐在凳子上。
四周一片寂静。
津门六合有一名弟子猛地大哭了出来:“师傅!”
一发起,牵动所有弟子一同哭了出来。
气氛有些悲痛,余长卿却不为所动,甩开手上的肉沫,起身站到了擂台上完好无损的地方。
这时,有一弟子从人群中冲出来:“你个杀人不眨眼的败类,我要杀了你,替师傅和二牛哥偿命!”
余长卿挑了挑眉毛,盯着那弟子。
瞥见了那弟子一双泛红的眼睛,竟是盯的他有些头皮发麻,这是他很久没有体会到的感觉了,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就是杀了两个人,为什么他们会有如此举动。
那名弟子还没有跑上擂台,就被一人给扯住了,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呵斥道:“给我安分点!”
余长卿嗤笑:“不向我索命了吗?”
打人的那人,咧嘴轻笑,余长卿还等他发难,却见他突然噗通一声,跪拜在了地上。
向着自家师傅尸身的地方,叩了一头,又向着张旗云以及众多化境强者的方向叩了一头,最后向着余长卿叩了一头。
他是朱玉春的弟子,也是同二牛一般,被朱玉春从大凉山中收养来的孩子。
上了十多年的学,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朱逢恩。
不过今日之后,怕是要改一个其他的名字了。
朱逢恩恭恭敬敬的说道:“今日之恩,津门六合当铭记于心,等他日弟子学有所成,必将鼎力厚报。”
“师兄?”
“师兄,他可是杀了咱师傅啊!”
朱逢恩瞪了他们一圈,冷声道:“一个两个都给我闭嘴,是不是你们都到化境了?”
气势所压,现实所迫,无一人敢再说话。
朱逢恩起身,上了擂台,抱出自己师傅的尸体,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张家。
津门弟子扯下衣袖,撕成白布条,绑在自己的左臂上,跟在朱逢恩的身后。
其他流派的化境大师,也在这之后,和张旗云道了声告辞,便领着自己的弟子走向门外。
佛家高僧,和张旗云多说了几句,但也没耽误几分钟的时候,也就离开了。
好好的一场盛大的典礼,在接连出了两条人命之后,变成了一场闹剧。
沧州张氏,如他们之前所期盼的那样,坐实了六合拳正统的地位,可这气氛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余长卿走下擂台,依旧不解:“为何会变成这样?”
弱者死,强者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接连杀了两名比他实力高强的修士,不是更能证明他的潜力和未来,不应该更受万众瞩目不是?
可为什么,余长卿感觉,昨天对他还和蔼可亲的师父、以及众多师兄、师姐,竟然对他多了一份疏远感。
张旗云重重叹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大腿,砰砰作响:“你呀,你呀,杀性太重,蒙蔽了自身,错了啊!”
余长卿摇了摇头,不解,他依旧还是没有觉得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