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会太远

老爷子看着孙儿，虽然方千然尽力控制着自己，但是其紧握的拳指，岂会逃过方万涯的目光。

试问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当真对自己的父母漠不关心。

“要说这件事，就要提那第二份书信了。”方万涯轻叹一声，随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玉盒，当着方千然的面缓缓打开，拿出其内有些泛黄的书信。

“这封信乃是当年，与还在襁褓中的你一同送到老夫手中的，信中所言，你的名字当同你大哥一样，此为你父亲亲笔所写。”方万涯展开信纸，“你看看吧。”

方千然恭敬接过书信，一字一行的看下去，很快，他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封信是残缺的！”方千然猛然说道。

“不错。”方万涯点头，“这封信为你取名千然只是其一，但这其二，如你所见，被人毁去了。”

方千然重复的看着手中信件的最后一句，“儿与若岚……”

若兰，乃是方千然母亲的名字。如今只能看到这四个字，之后的内容便没有了。这一句话，明显乃是父亲欲向爷爷告知，今后的打算，如此关键的信息，却被人毁掉了。

“想必你也能从这封信中猜到一些东西。”方万涯说道，“你父亲为你取名千然，与你大哥同名，只此一事，便足以说明你父亲有意让你不可忘记你大哥的事情，以你父亲的性格，应该发现了某些重要的线索，或许事关你大哥蹊跷的死因。”

“联想第一封家书中提到的武院拒绝交出你大哥的肉身，整件事情，便充满了让人不解的地方。其中种种，实难让老夫心安。”

“而且这第二份书信中，你父亲的语气……”方万涯说道此处，长叹一声，“罢了，你作何选择，全都看你。老头子我活不了太久了，许多事情，都过去了太久，再追究已是余力不足。”

“今日本来未曾想说这么多，但祖上显灵，给了你大造化，让我也多了些期翼。”

此时的方千然，脑中想到了太多太多。父亲在第二份书信中的语气，爷爷没有明说，但方千然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分明是有些嘱托后事的意思啊。

“父亲定是发现了什么，预感到了自己有性命之危，才在匆忙中送回幼子。并且以书信告知。”方千然思索着，如今最为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是如此了。不然当年对于父亲来说，幼小无依的幼子，又岂会托他人带回。

这信中父亲略显决然的语气，对于长子身死的悲愤，为幼子取名千然，一直到信中最后被毁去的部分，这种种事情连在一起，让方千然心中难以平静。

十五年杳无音信，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只不过是如今这爷俩，还心存希翼，不愿绝了自己最后的念想罢了。

“父亲……母亲。”方千然心头默念，再次握紧了拳头。

自己十五年前身死，虽然有过怒，有过恨，但当最后时刻，方千然知道是自己最好的兄弟齐冥子在追杀自己时，心中的怒火转瞬便消散了不少，转而变成了心灰意冷之感，同时也对于修士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当平日间与自己一同征战，可以为对方挡刀的友情，可以在一起肆无忌惮喝的酩酊大醉的至交，有一天，这么一个人变成了追杀自己的人，那冷漠的表情，陌生的眼眸，都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刀，插在了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方千然重生之后，对于齐冥子依旧未曾有太过浓郁的杀意，或者说是方千然对于修士世界的阴诡，充满了厌倦，若非看出如今方氏一族的落寞，看出爷爷方万涯对于方氏一族未来的担忧，方千然或许会选择闲云野鹤的过一生。

但如今，父母的失踪，方千然又岂能置之不顾。

“齐冥子。”方千然一字一顿的说着，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生生扎进了掌心，一滴滴鲜血顺着方千然的指缝落下。

若非齐冥子的背叛，自己便不会身死，也不会让父母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更不会导致父母如今生死难测的局面。

此时的方千然，对于齐冥子的恨意，猛然浓烈了起来，而若想知道父母到底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想要弄清楚当初父母到底发现了什么，而导致神秘失踪。齐冥子是方千然一定要面对的人。

当然，这齐冥子绝对没有能够左右武院的背景势力，武院在自己被追杀的三日选择缄默，在父母索要自己肉身的时候出面拒绝。这其中的原因，方千然也定然会弄个清楚。不管牵扯出什么样的大人物，但凡与父母失踪有关，方千然绝对不会放过。

在方千然有些出神的念出“齐冥子”三个字的时候，方万涯讶然的看着方千然。

“你这小子之前一直不学无术，问你啥都不知道，没想到还知道齐冥子此人。”方万涯此话确实有些夸大，毕竟齐冥子乃是整个龙黎帝国风头最盛的人，不知道齐冥子的人，恐怕比不知道龙黎帝国帝皇的人还少。但方万涯确实很难想象，此时此刻，方千然一字一顿的说出齐冥子，是何意。

听着爷爷的话，方千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长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看着方万涯说道，“齐冥子当年与我大哥齐名，不知道如今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一句话，倒确实符合现在方千然的问话，毕竟其很少接触修士的世界，知道齐冥子厉害，但确实不会清楚齐冥子到底厉害到了如何具体的程度。

方万涯思索了片刻说道，“如今的齐冥子，青年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再也没人有资格与他齐名，七阶以下，无三合之敌。”

“七阶之下吗？”方千然此时在意的，只有这一句话。

“不错，七阶之下，龙黎帝国中，没有人配做他的对手。”方万涯感慨的说道，“若是你哥哥活着，想必如今也是这等威势。”

“齐冥子未曾突破七阶吗？”方千然再次问道。

“修士境界，一为初，九为极，这普通人成功开辟气海，达到一阶境界，是为第一难点，而六阶到七阶的跨度，更似鲤鱼跃龙门的一道大关，古往今来多少天骄，被挡在了七阶境界之前。齐冥子未曾突破到七阶境界，不足为奇。”方万涯以为孙子还是以前那个对于修士世界丝毫不知的人，在回答方千然问话的时候，刻意多说了一些。“但若说龙黎帝国青年一代谁最有望第一个突破到七阶之境，定然是这齐冥子了。”

“与十五年前相比，齐冥子就没有丝毫变化吗？”方千然询问。

方万涯思索片刻回道，“凡人十五年都必然会有所变化，何况是那齐冥子。”

“此人在这十五年来的数场惊世大战中，不仅延续着他之前赖以成名的剑术，就连肉身的强横，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初你大哥与他齐名，齐冥子依靠的是无双剑道，而你大哥则以肉身力压同代人闻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并未太过在意齐冥子的肉身其实一样强大。你大哥陨落之后，齐冥子逐渐在大战中显露了其肉身的强大，似乎在肉身的蛮横上，也不弱你大哥。”方万涯感慨着说道。

对于和自己那天赋异禀的大孙子齐名的人物，方万涯自然格外关注，许多事情，倒是说的没有丝毫差错。

“对了，我说的大战，是齐冥子代表龙黎帝国青年一代与别国的青年一代的大战，原本你大哥陨落之后，许多人认为龙黎帝国青年会在与别国的青年对战中落入下风，但这十几年来，似乎并未有任何衰落，这齐冥子，当真算的上一个青年至尊了。”

青年至尊？方千然听着爷爷说到这四个字，不免想到了前世自己身死之时，齐冥子曾说过的话，“两个天才，不及一位至尊。”

看来这十五年来，齐冥子当真是向着青年至尊位前进着啊。

“对了，你怎么突然对齐冥子的事情感兴趣了？”方万涯问道。

“因为孙儿如今，天赋已经不差了，自然要关注一些未来的对手。”方千然随口答道。

“未来对手？”方万涯愣了一下，随后看着这个小孙子，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怪异。

方千然抬起头看着爷爷方万涯，带着笑容说道，“爷爷，孙儿会有一天，要与齐冥子一战的，这个时间，不会太远。”

这句话，方千然说的轻松，但是在方万涯听来，却如同惊雷。

旁人听闻齐冥子的事情，心中只有无尽的崇拜和向往，甚至如今龙黎帝国中几乎九成以上的青年，都将齐冥子当做了标杆。但恐怕没有几个人，有这份自信，甚至说出来会让旁人觉得是不是疯了一样的自负，将齐冥子当做对手？

若非今日方千然的表现实在与之前那个草包样子不符，又有龙黎玉重塑肉身这种诡异的事情。让方万涯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孙子，恐怕此时听到方千然如此说，只会嗤笑一声。

但如今，方千然似乎并非没有任何机会。本就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如今龙黎玉又帮助其产生了极致的蜕变，如此看来，似乎达到其哥哥的程度，与齐冥子并世称雄，也并非完全是妄想。

方万涯一时心中泛起了许多情绪，最终露出笑容，看着方千然说道，“你如今的自信模样，倒是极像你的大哥。爷爷现在感觉，或许能看到这一幕，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