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祭

孙寅正要为夏某人解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蓦地神色一怔,而后又恢复先前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从容姿态。

他虽然想装的若无其事,可夏云升却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稍稍揣摩一会儿,便道:“瞅你这荡漾神情,可是又有什么人中了你的阴谋诡计。”

许是心情颇佳的缘故,孙寅倒也不再东扯西扯顾左右而言他,低笑回道:“若我说青萝洞府中的先天高手都将命亡我手,夏兄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夏云升道,“早在得知要五名先天高手一同持玉佩进入青萝洞府,就多多少少有些预想了。”

“只是我不知你要怎样才能弄死那群先天,总不至于就靠你和孙玉佛两人吧?”夏云升说,不知何时那些先天高手在他口中不是按个算,已经变成牲畜般按一群一群算了。

“要想进入青萝宫,须得五名先天高手将青萝玉佩纳入洞天中,青萝宫的大门方能开启。”孙寅意味深长道。

夏云升说:“可那帮先天高手皆是老江湖了,你确信他们不会心生疑窦。”

孙寅笑道:“话虽如此,可夏兄你莫要忘了人常常会被眼前的一时利益蒙蔽了双眼,往往忽略些平日一目了然的事情。”

“王阳朔他们绝不会因为一点猜臆便止步于青萝宫前。”

“能否问下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引导他们进入青萝宫,到底是何目的。”夏云升听后,稍稍琢磨一会儿,又带着满腹疑问道。

孙寅不知从哪端来一盏茶,啜饮了一小口,笑道:“自然是遂他们的意,让他们如愿以偿地得到青萝剑主传承。”

“青萝洞府早被你捷足先登了,就算真有功法传承,也被你给搜刮得连根毛都不剩,怎么还会留给他们。”夏云升斜了斜眼,说,“说起来,这洞府都被你鸠占鹊巢了,青萝剑主该不会也死在了你手上吧?”

“怎会。”孙寅摇头失笑,“且不说那时我还尚未出生,光是青萝剑主的武相修为,除非我师尊亲自出手,否则哪里有十层十的把握拿下她。”

“你师傅?你小子果然是无上门的二五仔内奸啊!”夏云升一挑眉,碎碎念道,“就算你们无上门作为魔门六派,门中能拿下一名武相宗师的理当不超过一掌之数,有十层把握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你家师傅只能是……”

“夏兄,你不用这般试探我,如你猜测的一般,我师尊就是无上门门主‘无上天魔’叶墨。”

孙寅何许眼力,怎会看不出夏某人那点小心思,当下便直截了当地印证了他的猜想。

“啧啧啧,没想到你居然还是由魔道第一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啊。”夏云升啧啧说道,再怎样平常的话到了他嘴中都多了几分猥琐意味。

孙寅端起茶刚想啜饮一口,听到这话,当即放下,面泛无奈道:“说着说着,倒是被夏兄你带跑了,青萝剑主自然不是我害死的,我也没这等本事,不过……”

“她多半是死了,否则也不至于让你鹊巢鸠占。”夏云升抢话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讲无上门徐徐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孙寅不答,笑着起身,行步向裱在背后墙壁的山景画上,刹那身形随之没入不见。

夏云升紧跟其后,波纹涟漪荡漾而起,他垂眸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空旷大殿里的皆是熟面孔,只是这些先天高手此刻无一例外的都是跪伏在地,气如游丝,全无半点高手风范。

一道道夹杂着愕然动容的目光汇聚而来,孙寅坦然视之,径直盘腿坐在方才青萝剑主的蒲团上,俯望着这些神情各异的武道大家,即便他衣衫褴褛,却也不自觉流露出睥睨天下的帝王霸气。

静谧无声的青萝宫针落可闻,孙寅结跏趺坐,左手托肘,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一群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先天大家尽皆狼狈不己。

“楼轩!你……”

“楼轩?”

一声诘问如惊雷炸响耳畔,孙寅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瞥了眼怒意勃发的凌天却,轻声笑道:“凌捕头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孙寅。”

凌天却那本就颓靡的脸色愈发难看,似乎隐约悟到了什么。

“你……咳咳,不是孙寅!”

他望了过去,瞅见孙玉佛佝偻着背直起身,遍布沟壑的苍老面庞上尽显死气,却仍是高声一字一顿道。

孙寅笑眯眯问:“佛爷您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是孙寅。”

孙玉佛费劲全身力气般剧烈咳嗽几声,拭去嘴角血丝,强撑着道:“老夫就算再是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认不出从小看到大的晚辈!”

“要是老夫所料不错的话,真正的孙寅应当早就死了,被你们无上门的人杀死了!”

听到这话后,孙寅神情不见分毫变化,悠然从容如故,抚掌笑道:“佛爷火眼金睛,被您发现我自然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您发现的未免太晚了点吧。”

“要是早点发现我的身份,你们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正值这时,一道刚硬凛冽的刀芒蓦地劈来,欲将孙寅喋血当场,只是当刀光接近其身前三尺时,无来由自行溃散。

孙寅看向竭尽全力挥出一刀,却连自己半根汗毛都没伤到的羊裘老头,轻嘲道:“何前辈您被江湖人尊称刀狂,怎么的?就连出刀对付我这还未先天的区区后辈都做不到了么。”

眉心条条青筋绽放,何自在单膝杵地,握住名刀南华的那只手颤栗不止,筋脉血肉胀痛至极,竟没法再挥出一刀。

“你这后生到底施了什么邪法,让我等一干先天沦落得无还手之力。”

孙寅目含讥诮,道:“何自前辈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地试探。”

此话甫一出,众人尽皆默然,他们闯荡江湖多年,历经的风风雨雨约莫着比孙寅吃过的米饭还多,自来到青萝洞府便一直谨小慎微,要想让他们中招唯有在那玉佩上弄手脚。

何自在沉默,道:“玩鹰玩了一辈子,倒被燕给啄伤了眼……老夫奇怪的是,就算老夫眼昏耳花,看不出玉佩上动的手脚,凌捕头他们难不成也瞧不出来吗?!”

环视这些人多是同样神情,孙寅噙着笑,解释说:“要是你们未对青萝剑主留下用于镇压的武相烙印动手,你们也就不至于沦落成现在的境地。”

“难不成那青萝剑主是假的!这绝无可能!”何自在骇然出声,而后又冷静下来,“你说方才同我等攀谈的仅是昔年青萝剑主以‘武相’凝练而成的烙印。”

“就算你所言不虚,怎能肯定我们一定会出手。”

孙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着一个个使劲装疯卖傻的先天高手,说:“有些事情,莫非真要晚辈说的那般直白。”

“你是什么意思。”

他循声望去,但见罪火星君勉强起身,眸中似有火焰跳动,低声质问。

“从你们得知青萝洞府得需五位先天高手各持玉佩才能进入后,心里便有了一丝怀疑,若仅仅是要挑选出传承者来,为何偏偏要定下五名先天高手才能获得传承的规矩?”

“胡言乱语!”

孙玉佛出声喝骂,孙寅却是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

“你们来青萝宫的路上,更是愈发对这想法深信不疑,只因沿途布下的重重机关仅能对开窍武者起到作用,要想伤及先天武者就如天方夜谭。”

“于是乎在听闻了青萝剑主的话后,你们就对她产生了一丝猜忌怀疑,半缕孤魂不愿轮回转世,反而在这寂寥无人的青萝宫苦苦镇守三十余载。再加上你们先前的疑惑,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趁着稍稍停顿的空暇,孙寅将他们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带着稍许微不可察的讥笑道:“青萝剑主因某些缘故意外身死,却不甘就此轮回,于是设计让你们自相残杀,好能得渔翁之利,趁机占据你们其中一位的身体,还阳重生诸如此类……”

“不知晚辈可猜对了。”

“荒谬!你……”

“晚辈总是不介意于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摩他人,再且,前辈你们刚才的动手不正是最有力的佐证嘛。”孙寅淡淡道。

死一般的压抑沉默过后,何自在方才面带落寞,喟叹道:“你如此费尽心思地算计我们,到底是何目的?”

“自然是因为……”顿了一下,孙寅卖足了关子,道,“一口道兵。”

“或许说是魔兵也许更为恰当。”

这话一道出口,众人尽皆悚然大惊,就连方才听闻“太易”剑法时都不如现在这般震惊。

“如此说来,你就是要以我等,血祭这口道兵。”何自在苦涩道,“若是临死前,能亲眼见到道兵出世,也算死而无憾了。”

“前辈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

对着一一投来的诧异目光,孙寅收摄笑意,平静道:“我是要用你们为引子,布下大阵,以颍川、龙门,汴梁三郡血祭道兵出世。”

“丧尽天良……”何自在呼吸渐弱,语气依旧流露出斩钉截铁般的宁折不弯,就如自己握的那把刀一样。

“你要想血祭颍川三郡,除非踏过老夫尸身!”

此番慷慨陈词足以让任何奸佞小人心生羞愧,就连一旁“叛变投敌”的夏某人都颇感动容,敬佩于对方意冲云霄的豪迈气概。

语未落,倏然一剑递出,眼看所有人就要GG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