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夜入六扇门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

三更子时,楼轩伫立屋顶等候许久,夏云升方才哼唱着古怪调子姗姗来迟。

不等他怀着满腹心思开口提问,夏某人当先便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此行来颍川调查孙寅身死之事,应当与巡检司无关,仅是个人意愿。”

听闻此言,楼轩险些诧异喊出声来,稍稍平复情绪,佯作平静道:“你是如何清楚。”

“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嘛。”夏云升摊了摊手,说道:“如果你是受巡检司命令派遣来颍川,就犯不着请我这吃瓜民众帮忙,以你们巡检司的情报系统早就将无上门的这二五仔给揪出来了。”

楼轩悻悻一笑,没有过多解释缘由。

“总而言之,咱们现在最迫切需要搞清楚的是,无上门与青萝洞府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为何要弄死孙寅。其实我们本先可以靠着那入府玉佩,守株待兔从而立于不败之地,只不过现在嘛……”

夏云升坦然无视着楼轩投来的“幽怨”目光,自顾自叙说道:“假若你仍是‘光明正大’的巡检司捕快,自然可以调动六扇门的资源,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敌暗我明外加情报不足,要想揪出这无上门的二五仔说不得就得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楼轩问。

夏云升笑笑,负手轻点屋脊,月光掩映下如若变作一缕青烟霎时不见身影。

………………

一点烛火摇曳缥缈,借着微弱灯火映照,楼轩神情古怪地望着捧本泛黄册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夏云升,略带狐疑道:“我不曾想到你竟是要来这个地方。”

夏云升不紧不慢抬起头来,道:“有问题吗?”

楼轩长长吐气,咬牙道:“问题可大了,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无视重重警戒,来到这六扇门专门用来收录档案的地方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所以我就长话短说跟你解释一下吧。”夏云升叹了口气,道:“简单来说,就是我花费了将近半月的时间请看守这地方的捕快喝酒吃肉。”

楼轩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接话道:“所以你就仗着七刹天象与这点,就把六扇门的防守布局给摸了个透。”

“六扇门戒备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不施点小手段很难悄无声息地混进来。”

见夏云升这般“坦坦荡荡”直言不讳地承认下来,楼轩不禁面庞抽了抽,说道:“你大费周章地带我来这,总不会只是要跟我解释这些吧?”

“自然不是。”夏云升笑笑,“既然你与孙寅同为巡检司捕快好友,想必对他性子,以及家中情形颇为了解。”

楼轩皱了皱眉,“夏兄此语似乎话中有话暗有所指?”

夏云升不答,随手抽出右手边一本早已发黄的册子,自顾自翻阅起来,光看这副情形,楼轩就知道这厮估摸着早已把这地方给摸了个透。

“喏,给你看一看。”

楼轩接过夏某人丢来的名册,眉头轻挑,翻开书页阅览一番,片刻过后,他才抬起头向夏云升投来一个困惑目光。

“可看出了什么。”

楼轩略作沉思,说道:“纵览孙家名册,瞧不出有半个疑点不寻常之处。”

“真不知就你这观察力是怎样混到巡检司来的。”夏云升照例对楼轩表示一番鄙夷,又道,“孙家是在六十年前来到颍川,就此扎垠落地生根,并让彼时的颍川两家变成现今的孙王李三家。”

楼轩听得此言,似有所悟:“王家那时的家主为花间派客卿,而李家早年在九脉剑宗更是担任其中一脉的长老,虽说现在已经没落了下来,可当年的香火情仍在,可以说这两家背后皆有武道大宗的身影,孙家能从这两家生生抢得一个位置……”

夏云升说:“这本不能说明什么,也能用孙寅的爷爷乃气吞八荒六合的豪杰人物来解释,可在我纵览此人习武经历后,却从中发觉了些许疑窦古怪之处。”

楼轩略微皱眉,翻起这册子所标注的孙茂彦这一栏,字眼逐一阅过后,方才缓缓抬头,沉声道:“孙茂彦乃江州龙上阴人士,年少时无论是根骨、资质,悟性皆是下下之品,年至弱冠也仅才堪堪开窍,便连其父母也认定他没有习武天赋,此生若无奇遇福缘,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开窍。”

夏云升伸出手指点了点册子一处:

“再看看这里。”

顺着夏云升手指所点的地方,楼轩呼吸随之一滞,稍稍平缓情绪,继续道:“在因资质愚钝拜师无门后,孙茂彦毅然离开上阴郡外出磨炼武学,然后遇见了同是游历的孙玉佛,两人一见如故结伴同行。与此同时孙茂彦的武道进展也是一日千里,没过几年时光就蹦至七窍境,之后年岁里更是几如毫无瓶颈地摧枯拉朽破开天地桎梏,衍化洞天,成就一方高手。”

“其实这本先也没什么,总不能光凭这些就断定什么,再且这孙茂彦早就死了二十多年,难不成还不允许一个死人得到些宗师遗府奇遇传承。”

絮絮叨叨念及此处,夏云升顿了一下,说道:“只不过这孙茂彦的死因,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力战无上门九魇堂堂主,将其击毙后,自己也因气力枯竭身受重伤,回府不过半月时光便撒手人寰与世长辞。”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拼了老命把对方给弄死,最后自己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终究还是逃不过命丧黄泉的结局,真是可悲啊可悲啊!”

夏云升啧啧说道,他话虽是这样讲的,可从其脸上却瞧不出有半点怜悯,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幸灾乐祸模样。

楼轩眉头紧皱:“夏兄你此言到底所谓何意?”

“还不明白吗?”夏云升嘴角微微上扬,“咱们几时认定孙家仅有一人与无上门有所勾结。”

楼轩呼吸急促,似隐约从中揣摩猜出了什么。

夏云升仰起脑袋,露出一抹极为古怪的笑容。

“为何不能是整个孙家皆为无上门卧底。”

楼轩嘴唇翕动,思绪纷呈,几次开口想要道些什么,可话到嘴中便如鱼刺卡在喉咙难以出声。

夏云升瞟了瞟这边思绪起伏不定难以遏制的楼轩,遂又话锋一转,摊手笑道:“当然这仅是臆想揣度罢了,你也不必太过执着于此,毕竟要是整个孙家皆与无上门有所勾结,也犯不着要杀死孙寅跟孙明远了。”

此时此刻楼轩也懒得纠缠于“孙明远不是你杀的嘛”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反而开始思忖起夏云升适才陈述的到底有几分可能性。

“说起来,这里头还写了一件颇为令人在意的事情,二十几年前颍川孙府曾起了一场大火,半月过后孙寅父母双双溘然长逝,仅留下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孙寅。”

夏云升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册子,双眸眯起一条细缝,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等楼轩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夏云升忽地慢吞吞伸了个懒腰,再掸了掸身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一派闲散冲楼轩挥了挥手,自顾自推门离去。

“闪人了闪人了,要是等到天亮怕不是连想走都没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