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摄心铃

“好弱。”

方乐秋松开攥紧的拳头,皱了皱琼鼻,看着还没蹦跶片刻就被自己同夏云升联手击毙的黑风寨五当家,稍稍感到些许错愕,似没想这头狼妖竟是如此外强中干,一个照面便被两人合力斩于刀下。

夏云升虚了虚眼,没有将心底里的吐槽话语一股脑全说出来,否则他怕自个保不准会说上个三天三夜。

稍稍平复失落情绪,方乐秋亦清楚此处并非能够多待深谈之地,许是黑风寨正值两方妖族交锋,再加没了五当家这个“拦路虎”,两人一路倒是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

待两人确信已经彻底远离不会再被黑风寨的妖物给发现后,方乐秋稍稍松了一口气,面朝夏云升询问道:“夏兄,我们现在应当去那?”

夏云升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去找你老杜他们。”

方乐秋微微一怔,讶异道:“二哥他们也随夏兄你过来了。”

“虽然他们过来似乎没能起到什么用处,仅是聊表心意,但他们还是跟了过来,等咱俩逃出来后来接应我们,照理来说他们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夏云升举目环顾四周,念叨说道。

“除非遇上了什么不测……”夏云升托着下巴,如此说道。

许是夏云升有着类似于乌鸦嘴的天赋,就当他话音刚落,前方草丛隐隐传来悉悉索索声响,方乐秋登时神情凝重,调转血气身形紧绷,只待那妖现出身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轰来。

只是待那不速之客现出身形来时,方乐秋却是陡然愣住,只因走出草丛的非凶戾妖物,而是一位模样普通的人类,他的衣着服饰迥然于巨鹿书院,理应是武道大宗的弟子。只是看其脚步趔趄虚浮,再加衣衫破碎染血,却是不知因何缘故受了些许伤势。

“兄台是?”夏云升虚了虚眼,开口问道。

那位大宗弟子神情呆滞,片刻才回神过来,勉强扯动嘴角,说道:“夏兄莫不是忘了我,好几日前我与杜兄以及那姜玄被一头虎精追赶,正是夏兄你大发神威斩杀了虎精。”

“哦,是你啊。”听得此番话语,夏云升才“骤然”回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长河宗的弟子。只是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其余的老杜,小唐小李子他们这些人呢?”

谈及此处,沈飞神色忽地沉了下来,嘴唇嗫嚅半响,颓丧苦涩道:“我们在等待接应夏兄时,不巧遇上了黑风寨归来的黑风妖王,杜兄他们一番鏖战,拼死让我先行突围,好能够找到夏兄相助施以援手。”

“黑风妖王。”方乐秋皱了皱眉,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长河宗弟子沈飞,却是没来由觉得眼前之人隐瞒下了诸多事情。

夏云升好似不疑有他,眉头紧蹙,破天荒地正儿八经说道:“既然他们此时危在旦夕,夏某作为他们的‘至交好友’自当义无反顾前去襄助,还劳烦沈兄速速带我赶赴往他们同黑风妖王鏖战所在,要知若是咱们多耽搁一点时间,他们便多一分危险。”

沈飞亦是点头附和,正要带转了性子的夏某人前往岌岌可危的杜鹏飞一干人哪里,可下一刻夏云升又忽然喊话道:“还恳请沈兄稍等片刻,让夏某同方姑娘交代些事情。”

说罢,夏云升也不顾沈飞如何作想,背过身子面朝向二货姑娘,使得后面的沈飞难以望见这二人此刻的表情神色。

“因襄助杜兄之事过于凶险,还望方姑娘能以在此等候片刻,如若我们没法归来的话……就请方姑娘你寻觅一处隐秘地方,躲避黑风寨众妖的追捕吧。”夏云升面上凝重异常,全然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似隐有所悟,方乐秋挑了挑眉,厉声喝道:“夏兄把我方乐秋当成什么人了,莫非是认为我方乐秋乃贪生怕死胆小之人!”

夏云升循循劝说着:“夏某并没有这种意思,实乃……”

“夏兄莫要再说了!”方乐秋高声打断,皱眉说道:“反正说来说去,想必在夏兄眼里,方乐秋仍旧是贪生惧死忘恩负义之人!”

“夏某绝无此意。”夏云升“苦口婆心”劝说着。

“定然是如此!”

“不是……”

“是!”

两人脸红脖子粗争吵了大半会儿,夏云升才终于勉强说服了方乐秋不要跟去,其中耽搁花费的时间若要细算的话,估摸着已经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杜鹏飞他们怕是早已被那黑风妖王给灭得连渣都不剩。

“沈兄,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待磨蹭了大半天,夏云升神态肃然凝重,回头朝向沈飞说道。

沈飞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嘴角,点头颔首,带夏云升朝着口中述说遭遇黑风妖王的方向行去。

“说来沈兄你可是长河宗的弟子?”纵然杜鹏飞他们已处危在旦夕,夏云升表情仍旧不骄不躁,状似随意般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沈飞问道。

沈飞脚步稍作停顿,片刻又恢复原状,神色如常,略带几分苦涩道:“没错,我就是昔年武道大宗长河宗的弟子。”

夏云升“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假扮成长河宗弟子,莫非不清楚这样暴露的可能性会更大吗?”

沈飞神情微僵,目光陡然凝固,干笑道:“夏兄此言所谓何意,沈某倒是有些不懂了。”

他没有出言拆穿,环视了周遭一圈,回道:“咱们走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有山有水,若是死在这里勉强也算得上一处风水宝地。”

沈飞仍是满头雾水,颇为不解道:“夏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到是让沈某愈发糊涂了!”

夏云升叹息一声,无奈道:“咱能别装了不,这样不仅耗心耗力还耽搁你我的时间,多麻烦啊。”

沈飞眯缝起眸子,笑意莫名道:“不知道夏兄你是何时看出来的?我应当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纵然遭遇黑风寨大当家此事未免有点过于巧合,但也不至于暴露我的身份。”

“我何时说过发现了你的身份?”夏云升虚眼答道,“对于你的具体身份我压根就不清楚,我仅仅只是直觉地猜出了你有问题,鬼知道你为何要算计我们。”

满满胸有成竹浮现脸庞的沈飞神色僵硬,愕然道:“这不可能,你居然不清楚我的身份!”

“听你这意思,敢情我还必须得清楚你的身份。”夏云升挑眉问道。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反正你的真实目的是要杀了我,咱们也就快刀斩乱麻,早点了事早点回家各找各妈去。”听夏云升这口气仿佛就跟“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一样简单。

沈飞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眉眼凝重肃然,拿出一枚色泽紫金的铃铛,妖异莫名,上方游走着诸如细小脉络,如若心脏般剧烈跳动,每次颤动,便有难以察觉的波动随之扩散,使望者魂魄溃散,灵肉分离。

只是待沈飞掏出紫金铃铛后,便没了动作,任凭他如何摇晃,夏某人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风轻云淡的悠然模样,全然不受这枚邪异铃铛的摄魂影响。

“你也真是可怜啊。”夏云升忽地叹了口气,如同缩地成寸般闪现至眼神惊愕夹杂着些许畏惧的沈飞前,一拳挟有雄浑罡风悍然捣来,把他轰飞至半丈开外。

沈飞登时胸口凹陷,喷出触目惊心鲜血,口中仍旧喃喃自语着:“这不可能,为何‘摄心铃’没有效用,这不应该啊!”

“其实刚才说不清楚你身份是假的。”瞅了眼满脸失魂落魄的沈飞,夏云升抱着膀子,似笑非笑道:“假设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大漠帮的弟子。”

沈飞没有吭声,但看其神情模样应当是被夏云升猜中了无误。

“本来嘛,早在我把你们来琅琊郡的大模帮弟子全数屠灭后,就已经早已预料到了没法瞒天过海,迟早会被发现的时候,无非早一点或晚一点。所以我就暗暗提防。只是你们大模帮来寻仇的时机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了那么点。”夏云升自顾自念叨着。

“说起来,你清楚为何这枚铃铛对我没起到什么作用吗?”夏云升忽地话锋一转,笑眯眯询问道。

沈飞稍稍怔神,可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

“看你这表情应该猜出了什么。”夏云升笑道,“没错,照理来讲这‘摄心铃’确实能泯灭武相境界下的武者心神魂魄,可你拿出来的这玩意儿仅仅只是个仿品,稍稍锤炼心神,使得精神凝若实质的开窍武者都能无视这微不可绝的摄心夺魄效用。”

沈飞瞳孔陡然瞪圆,不敢置信道:“这绝无可能,义父他是绝对不会哄骗我的!”

“义父?”夏云升挑了挑眉毛,语带讥诮道:“你们大漠帮的帮主对于驭下之法倒是颇为厉害啊。”

“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甚清楚。”夏云升自顾自说着,叩指轻弹这摄心铃,眯眼笑道:“这件仿品除了稍许的夺魂效果,还能种下一个难以祛除的烙印,无论是天涯海角也能轻易寻觅出其踪迹。”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主要用处便是种下烙印,以便你们大漠帮的人能够找我。所以说啊,你似乎是作为弃子被大漠帮以及你那所谓的义父给抛弃了。”看着脸色骤变的沈飞,夏云升慢悠悠说道。

沈飞眸光闪烁不定,指甲深深陷入手掌,手心满是鲜血,随即他面上又恢复平静,冷冷嘲弄道:“就算那又如何,纵使你今日把我斩杀于此,杜家二少他们也是早已被那黑风妖王给宰了。”

“莫要以为我是在说笑。”沈飞勾起一抹嘲讽笑意,“我说他们碰上了黑风妖王可是没有半点糊弄人,就算你把我给毙命于此,也终究改变不了他们已然身死的事实。”

夏云升凝视看了沈飞一会儿,忽地轻笑出声,眸子里满是讥诮意味。

眼见这幕,沈飞没来由感到一阵烦躁以及些许不安,当即皱眉喝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我似乎很久没有遇上像你这样的傻蛋了。”夏云升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把悬挂腰间上的大霜长刀缓缓抽出,悠然道:“你该不会真的把这里当作遂古年岁了吧。”

沈飞脸色苍白,骤然察觉出了先前有关这所谓年初考核的种种不对劲之处。

“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勾结长河宗,伪装成长河宗弟子混入巨鹿书院,陈大神棍会发现不了?”夏云升笑眯眯说着。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啊,想必你身后的大漠帮也是知道你有如此傻逼,才会把你当作弃子,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让你用这摄心铃在我身上种下一个烙印。其实吧,这样对你来讲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我如果像你这么蠢还能长这么大的话,估摸着早就自裁结束这愚昧的一生。”

沈飞脸色愈发难堪,色厉内荏地大喊大叫着,似要藉此遮掩住几欲浮上脸庞的惊恐。

“那又如何,就算我今日注定会死在这里,能够拉着一众被武道大宗视作奠基栋梁的嫡传弟子陪葬,也算不亏了!”

听闻此言,夏云升唯有掩面摇头,无奈说道:“你该不会是以为巨鹿书院当真会让这么多人都死在这里。”

“对了,我说得这些人里面当然没有包括你在内。”

“说起来,你应该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么多吧?其实吧,除了我老好人发作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就这样不冤不白死去外,还有……”

言及此处,夏云升抬起大霜长刀,刀尖遥遥对准面上惶恐无以复加的大漠帮沈飞,咧嘴笑道:“因为我就是喜欢看着别人想杀我却杀不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