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六岁百日筑基,八岁又开一窍,此后每年必开一窍,弱冠之龄臻至九窍,只差临门一脚就可衍化“洞天”,位列天骄榜第二,被誉为当世年轻一辈中唯一能与永安江黎相提并论者,说的就是杜天寒。
今日这杜家所谓的家族大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了给杜天寒造势,在众多武道大宗见证下,正式宣定他成为琅琊杜氏的新任掌舵人。
故而本先杜家年轻子弟的挑战自然也是走个过场就完,没人会真的犯二到要与杜天寒死磕。且不说竭尽全力能否胜过他,怕是自己首先就会被杜家所有钦慕杜天寒的年轻弟子给生生打死。
是以,此时上去挑战杜天寒的杜家子弟多半不会用尽全力,惹得在诸多武道大宗前丑态频现狼狈不堪。而想当然的杜天寒也会“手下留情”,以指点的姿态与挑战者切磋。虽说以杜天寒的实力并不需要多此一举,但这样一来即不伤和气,也能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杜家下任家主,岂不妙哉。
“台上与杜天寒过招的是谁,竟能将剑法使到这般境界,也是没谁了,看得老夫简直不忍卒视。”
衣衫凌乱浓郁臭味扑面而来,头上犹自带着臭鸡蛋蔬果等物的张清圣神乎其技出现在夏叶两人身旁,看着擂台上方与杜天寒激斗正酣的削瘦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禁不住啧啧说道。
叶知溪略作沉吟,答道:“应当是擅使‘隐风剑法’的‘鬼影剑’杜遂,仅以修为来论的话,还算得上是杜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说起来,二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来,怎会弄成这般凄惨模样!”直到此时,叶知溪才恍然闻到从张清圣身上传来的恶臭味,不禁掩住口鼻,下意思地后退几步。
“嗯,很难闻吗?”张清圣屏住鼻窍,嗅了嗅身上衣衫,面上神态不变。
叶知溪:“……”你已经屏住鼻窍了,难道还能闻到什么。
“再且,你看小夏不也没闻到什么嘛。”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张清圣还伸手指了指无动于衷的夏云升,满是得意洋洋道。
听到这话,夏云升恍若才刚刚察觉到满身恶臭的张清圣,淡定补刀道:“没闻到的原因是我早已动用上了龟息功。”
张清圣:“……”
“你们这群人啊。”张清圣无奈摇头,复又将目光投向擂台上。
但见擂台上,身形削瘦的“鬼影剑”杜遂提一口极窄极薄的长剑,剑影连连刺出,恍若羚羊挂角,难以洞破虚实寻觅真迹。
面对这般凌冽剑势,杜天寒神情冷淡,负在身后的乌木鞘长剑横在胸前,每每抵御便能招架住迅捷递来的刁钻剑刺,显得一派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忽在此时,杜遂往前猛踏一步,剑光幽暗,如跗骨之蛆冤魂索命,直叫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果真不愧于那“鬼影剑”之名。
谁料,杜天寒仅是直直递出一剑,便洞破虚妄摧枯拉朽,长剑犹带着剑鞘点在了杜遂胸口上,汹涌力道导来,轰得他趔趔趄趄后退几步,退至擂台边沿外。
杜遂苦笑一声,收剑入鞘,不掺半点虚假,真心实意佩服道:“天寒堂弟果真实力非凡,堂兄我甘拜下风自认不如。”
杜鹏飞微微颔首,抱剑而立缄默不语。
见到这幕,杜遂露出一抹苦笑,倒也没小心眼地因此对他心生怨恨恼怒,对于这个资质横溢的堂弟他到也算颇为了解,修为实力固然不凡,被世人公认能与永安江黎分庭抗礼之人,可这沉默寡言的性子着实不讨人喜欢。
“鬼影剑”杜遂摇了摇头,走下擂台,可待他骤然望见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时,目光一凝,瞳孔收缩,心底不禁暗自泛起嘀咕。
“他怎么来了。”别人兴许还不清楚,可他杜遂却是门清的很,此次的家族大比说白了就是为杜天寒造势,为选定他成为琅琊杜氏家主以作铺垫。自己一等人则是“绿叶”,用来衬托杜天寒这朵“红花”,好让他成为新任家主不会那么突兀,变得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但……即便如此,也非所有人能够作那“绿叶”的,至少以那人的身份绝对不行。
待杜遂彻底走下擂台后,许是还未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某人,杜家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咳嗽着走了出来,环顾周围一众琅琊郡皆是有头有脸的宗门长老高层,语态沉着,运劲声音浑厚,宛若洪钟传遍周遭所有人耳中。
“诸位能够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来我杜家府宅,想必也清楚此次我们杜家是要宣布一则信息,那就是……”
“老杜来了。”耳中自动忽视掉,台上那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人絮絮叨叨惹人发睡的话语,夏云升突地出声,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张清圣。
“总算来了嘛,老夫以为他是怯战不敢来了。”张清圣欣慰一笑,旋即又故态重现,吹嘘道:“不过,有了老夫传授他的那一剑,想必定能摧枯拉朽地击败杜天寒,好好扬眉吐气人前显圣一番。”
“呵呵。”夏云升干笑两声,望着姗姗来迟杜二少。
“没想到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也有这般惹人注目的时候。”
杜鹏飞自嘲一笑,不顾周围纷纷望来或愕然或不解,蕴藏着人生百相的眼神,昂首阔步步伐不停地向擂台走去,胸口似有炙热火焰燃烧,热血沸腾流淌!
“杜鹏飞,你为何出现在此,还不快速速给老夫退去,免得待在这里给老夫以及我们琅琊杜氏丢人现眼!”杜家族老眉头紧皱,看着一步步向擂台这边逼近而来的杜鹏飞,怒声喝斥道。
杜鹏飞脚步稍作停顿,面色平淡,长长吁出一口气,并未依言停下,步伐极慢却义无反顾地向前方擂台走去,目标赫然正是抱剑而立的杜天寒。
老人骤然感到一阵怒火中烧,似没想到平日里见到他噤若寒蝉畏惧甚深的杜鹏飞竟敢忤逆自己所言,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竭力压抑着溢满胸腔的愤怒,低声喝道:
“老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立马给老夫滚出这里,否则即便是你父亲求情,老夫也定要把你逐出家门除名家谱!”
杜鹏飞好似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继续朝前方行去,几息间,便要迈上台阶走上擂台。
“气煞老夫!”老人顿时气得浑身颤抖,袖管鼓胀撕裂,青色凛冽罡风缭绕手臂,凝聚成威武狮首状,含愤猛然打出,他竟是不顾在场诸多宗门强者以及杜家脸皮,以臻至九窍的修为向自家小辈轰去。
须臾间,一抹璀璨刀光豁然乍现,从上往下狠狠劈落,把那头凝若实质的青色狮头生生斩成两半。
老人眼神骇然,正欲再度出手,却不料身首交接处骤然一凉,只见名身着青衫的少年提一口雪亮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笑眯眯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难保会不会一时受惊,失手把你脑袋砍下来。”
没了阻拦,杜鹏飞很快便迈到擂台之上,看着前方神情冷漠抱剑而立的杜天寒,自个先前种种复杂情绪尽数一扫而空,心里竟是有着一股莫名澄静。
仔细一想的话,其实他与杜天寒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直至娘亲逝世前,自己与他就像寻常人家里的兄弟俩,关系也还算过得去。
可是在娘亲病故之后,两人之间的差距迥别之处就逐渐显露了出来,无论是修为境界亦或者是身份地位。
于是乎,隔阂渐生,一个人承载着振兴杜家的期望,练剑练武如此反复,最后不负重望的成为了那‘太一剑’,力压众多天才俊彦,以弱冠之龄登上天骄榜。
而另一人则声色犬马,整日依红偎翠流连于青楼女子温香软玉中,荒废修为将近十载,也成功的变作一个不学无术,带着恶奴上街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他也曾思索过,同一个爹所生的为何会有这般差距,是不是仅仅因为他叫杜天寒,而自个却是杜鹏飞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缓缓抽出挂在腰间的那口剑,低声道:“此剑唤天鹏。”
杜天寒两指按在乌木剑鞘上,先前始终不得见到真面目的长剑轻缓出鞘,他语气平淡,一如既往地说道:“此剑名天寒。”
听着这相似到了极点的话语,杜鹏飞突然咧嘴一笑,手持这口名唤“天鹏”的长剑遥遥对准他,暴喝出声:
“‘河山铁剑’杜鹏飞斗胆请‘太一剑’杜兄赐教!”
一个河山铁剑,闻名琅琊郡被所有人引为笑谈的废物,景国余孽杜家侧室所生这辈子注定不能暴露身份,仅有一窍修为。
一个太一剑,享誉琅琊被世人公认能与江黎分庭抗礼,生母赵氏杜家长子嫡孙未来必定要继承杜家基业,将要突破先天。
这场差距悬殊的对决,结果好似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