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怎敢杀害宋师兄，难道不知这里可是大漠帮的地盘！”两人俱是口干舌燥，寒意遍体，只觉好似如坠冰窟，就连简单的呼叫求救都难以做到。
随着吟颤刀鸣回荡四方，夏云升五指张开握住刀柄，一柄刀身雪亮篆刻云底白纹的符刀缓慢出鞘，手腕翻转，“大霜长刀”直指下方。看着皆是神色惊恐，惧不能言的两人，他微微一笑，刀尖触及地面，划过玄奥轨迹，往上挥去。
霎时，两颗斗大头颅冲天而起！
夏云升踮起脚尖越过两具无头尸体，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觉得自己可是知法守法的大臻良民，怎能做出不告而入，擅闯民宅的令人不齿之举，于是乎他也想当然地用手使劲拍了拍门上的兽首铜环，声音还格外响亮。
嗡——
忽在此时，隐闻弓弦震颤传来，夏云升脑袋往左偏移几分，避开一支穿透朱红门户，余劲未消迅捷向面门袭来的锐利箭矢，他无奈叹息一口气：
“其实我想做一个良民的。”
五指攥紧握拳，风雷呼啸摧枯拉朽向前打去，随着怦然巨响厚实大门应声倒地，烟尘弥漫中，夏云升看着一个个睡梦中惊醒，从屋子里鱼贯而出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大漠帮帮众。
他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笑道：“哟，看这阵势是所有人都来齐了，说起来你们为何要出来呢，没准躲起不出声的话，保不准还不会被我发现，再且在睡梦中死去也不会经受那么多痛苦。”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去一个个把你们找出来。”
夏云升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张椅子，意态悠闲，大马金刀地坐在上边，环顾着一众如临大敌，将自己团团围起的大漠帮成员。
“老夫观你服饰模样，应当是巨鹿书院学生无误，若就此赔礼道歉速速退去，方才之事，老夫可当做没有看见。”
此时，一个魁梧身影在大漠帮人群簇拥下走了出来，他背负一把九耳八环刀，头发已现斑白，但炽烈沸腾的血气却彰显着他位列九窍的修为，使人不敢轻易心生小觑。
“陈长老，万万不可，此獠接连杀害三位师兄弟，岂能就此轻易放他离去。”
一位相貌还算俊朗的高大青年拱手抱拳，出声喊道。闻言其余大漠帮也是面带不平愤懑之色，显然也认同高升所言，不该让夏云升就此安然离去。
陈观海不为所动，没有出言安抚一众大漠帮弟子，眼眸直直凝视着坐姿随意的夏云升。
夏云升一手搭在插入地面的大霜长刀，一手托着腮帮子看向陈观海，啧啧啧说道：“姜果然是老的辣，人老成精这句话对你来讲倒是十分贴切。”
“我猜你之所会如此大方的放我离去，应该是看穿了我的境界修为，知晓我绝非能轻易拿下之人，再加琅琊郡乃巨鹿书院地盘，便寻思着不如先服个软，牺牲两个小小外围弟子的性命，卖巨鹿书院一个面子。”
“当然这些应该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之所以会如此慷慨，想必还有着方才与杜天寒动手造成的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吧。”
夏云升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大霜长刀，再看看神态平淡的陈观海，似笑非笑道：“刚说你人老成精，怎得才过几会儿，你就按捺不住杀心，想要对我动手了。”
道完这番话后，对方仍是面色不变，夏云升歪了歪头，笑意莫名，身子前倾，毫无征兆抄起屁股底下的椅子，风声呼啸猛然丢出。
陈观海眉头一皱，一抹璀璨刀光骤然乍现，将迎面扔来的椅子凌空劈成数十块，可在挥出这一刀后，陈观海暗暗叫声不妙，猛然扭头望去，果不其然只见使完这记声东击西的夏云升，手持大霜长刀，疾掠奔向高升那边。
炽烈血气滚滚蒸腾而出，把诸多大漠帮帮众劈来的数柄虎头大刀全数弹开，看着惊恐畏惧害怕等情绪一一掠过眼中的高升，夏云升微微一笑，上前连踏数步，挥出一道难以描述的璀璨刀光。
“别人兴许还有留命的机会，但唯独你必须死。”
高升张了张嘴，脖子上出现一道近乎难以察觉的血线，鲜血猛然喷涌而出，他拼命用手捂住那道伤口，却是徒劳无功，鲜血不断从手掌缝隙中流出淌下，随即带着浓浓不甘身躯重重到地。
“竖子敢尔！”
耳边传来一声直摧心神的暴吼，夏云升运劲一跺，身形拔地而起，跳到本欲将自己拦腰斩断的九耳八环刀上，反手凛冽一刀斩向陈观海。
陈观海瞳孔收缩，情急之下单膝跪地，险而又险地避开这刀，手臂肌肉虬结鼓胀，猛然挥刀向上撩去。
夏云升脚尖轻点刀面，借力到掠飞向后面，手腕翻转，抖落出几个刀花，眯了眯眼睛，复又持刀冲了上去。
两刀相击，陈观海双脚陷入地面没有挪动分毫，反观夏云升却是连连退后数步，差距好似昭然若揭高下立判。
就当陈观海心头刚刚升起这想法时，胸口隐有凉意传来，他僵硬扭转脖子看向前方，但见夏云升手里赫然多了一柄通体青光茫茫，书写篆刻“通天”二字的长剑。
“想知道为何你会接连败给杜天寒和我？”看着胸口血洞汩汩流下，身躯无力仰到向后的陈观海，夏云升好似自言自语道。
“没办法，谁让这年头练剑的就是比别人强。”夏云升摊了摊手，自语笑道。
夏某人左手掌一柄雪亮狭长的大霜长刀，右手持一口青光茫茫的通天飞剑，深深吸气咧嘴一笑，如虎入羊群般窜入一众大漠帮成员中。
一位约有四窍修为的壮汉咬了咬牙，壮胆地大喝一声，以力劈华山之势向夏某人脑袋狠狠劈下，可就当斩至一半时，他胸口处绽放出一朵血花，眼中透着不解迷茫就此倒地。
夏云升飞奔向前，大霜长刀刀尖直指触及地面，往上撩去卷起漫天飞雪，所斩之处的大漠帮帮众尽是鲜血汩汩流出，捂着脖子无力倒地。
忽在此时，一名袒露上身的巨汉高高跃起，挥舞着混铁铸造重若千斤的巨棍，蕴藏着泰山压顶之势，朝夏云升脑袋狠狠砸来，势要将夏某人打得头颅破碎。
“你们为何不出家当和尚呢？”夏云升笑道，抬臂挥刀与铁棍相击，划出星火点点，随后猛然递出一剑，透穿巨汉心口。
血气沸腾滚滚宛若狼烟冲霄而起，夏云升一手握刀，一手持剑，眼眸中似有黑白双鱼缓缓流转，衣袖飘荡鼓胀，脚下地面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蔓延至四面八方，伴随着清越刀剑相鸣，一刀一剑须臾斩出，前方土地沟壑万千面目全非，残臂断肢血液流淌，此情此景好似让人怀疑是否身处修罗地狱。
侥幸避开这刀剑合击的大漠帮帮众俱是咽了口唾沫，神情万般震惊动容，待望见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径直向他们走来时，立即齐齐回身，做出同一个举动，那便是……
逃！
“真是的，你们逃什么逃，反正你们也逃不出这里，为了务必把你们全部留在这里，我可是特地向小陈讨要来一个阵图。”
夏云升不疾不徐地向逃离宅邸，却又被迫去而复还地大漠帮成员走去，目光渐冷，一刀一剑下垂指地，鲜血顺着流淌而下，滴落绽放出一朵“血花”。
“老子跟你拼了！”一位身形高大的大漠帮弟子大叫大吼一声，红着眼睛，挥舞着约有沙钵大的拳头猛然轰来。
夏云升歪了歪脑袋，刀锋雪亮的符刀往前刺去，捅进这位大汉的肚子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登时瞳孔放大，张了张嘴，没了生息。
“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了嘛？”夏云升缓缓抽出大霜长刀，手腕一抖，殷红鲜血凝成血珠滑下刀身，随意抗在肩膀上，看着一个个知悉没法逃离，红着眼睛冲过来跟自己，他微微一笑，右手握剑缓慢递出。
青色毫芒乍现，凛冽剑气劈落而至，石块爆碎溅起，犁出一道应有数丈长的深深沟壑，方才一个个叫嚣着冲过来的大漠帮弟子悉数毙命，变作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身形飘忽不定，夏云升到提大霜长刀闪到这群人面前，血气灌注符刀，劈出一道皎洁如满月的刀光，将视野前方的全部大漠帮成员拦腰斩断。
“啊啊啊啊——”
一个精神错乱，红着眼陷入癫狂的削瘦青年冲来，挥舞着钢刀朝夏某人当头劈下，他笑意不减，复又一剑递出，剑光幽暗，恰似阎王送贴鬼差索命，给那不知死活的大漠帮帮众来个透心凉。
待着削瘦青年死后，又有几个不惧死亡的大漠帮弟子奔来，四面八方一前一后，挥动着或刀或剑齐齐向夏云升攻来，俨然是打算来个夹击，使得他就此毙命倒下。
他身子稍稍前倾，反手握住大霜长刀，气机鼓胀，无形涟漪荡向四方，下一瞬那柄刀身雪亮锋利的符刀化作漫天风雪，将所有挥舞利器劈来的大漠帮成员全数拦腰砍断，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接连不断的屠戮厮杀，夏云升此时浑身浴血状似恶鬼，一袭青衫尽数染成血衣，这上头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不过按先前的表现应当还属他人的较多。
“看上去就你一个人了。”
环顾扫视一圈，夏云升目光锁定在在场最后一个人上，扯了扯嘴角笑笑，身形摇晃踉踉跄跄地向那吓得跌坐在地，涕泪横流的大漠帮弟子。
“你你你……想……干嘛！”
那人口齿不清，撑在地上不住往后退去，手脚并用勉强爬起，趔趔趄趄想要逃离夏某人的魔手。
“啊啊啊——”
一声凄厉惨叫回荡在这寂寥夜空，惊得附近树林宿鸟高飞。见状，夏云升竖起一根拇指放在唇边，低声道：“麻烦你小声点，吵到街坊邻居终究不好。”
他连连点头，额头青筋暴跳，死死闭上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惹恼了眼前这喜怒无常的魔头。
望着还仍然插在这弟子腿上的大霜长刀，夏云升好似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握住刀柄猛然拔出，骤然又是一声惨呼撕裂夜空，看着涕泪横流痛得满地打滚的大漠帮弟子，夏某人眼神宛若一口利剑，冰冷锋锐，直直刺入心窝。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闲着没事干要把你们全杀了。”
疼得痛彻心扉的大漠帮弟子恰好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生出无上委屈，他也想清楚何时惹到了这个杀星，纵使在巨鹿书院里曾有过节，可也犯不着要把自己等人全数杀死吧！
看着显然不懂的大漠帮弟子，夏云升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刀捅向他另条尚且完好的腿，登时疼得他痛呼连连，冷汗涔涔而下。
“我知道我知道，是因为那太一剑杜天寒的弟弟！”
这次他显然学乖了，趁夏云升还未拔刀出来之际，不顾那钻心痛楚，急忙出声喊道。
果不其然，这次夏云升并未动刀，只是摩挲着下巴静静看着自己，说道：“你仅仅说对了一点，这事虽然也占了一部分因素，但也并不能驱使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大老远跑来把你们全给杀了。要报仇的话，等他修为有成，自己也可以上门来。”
“不知你还记得琅琊郡被你们掳淫玷污的那个女子。”夏云升缓缓说道。
“我等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遭屠杀。”他心中升起难以遏制的荒谬，就为了一介素未相识的女子，就将自己一等师兄弟尽数斩杀。
夏云升眯了眯眼睛，叹息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作为人，得有底线，纵使你为了活命可以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也不能忘了这条线。若是丢了原则，那便无异于猪猡牲畜，如此一来，我杀你们自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他瞳孔陡然瞪圆，心头生起浓浓的不详之感，只听眼前的夏云升这般说道：“你死前，再送给你一句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须臾间他陡然醒悟过来，冷汗涔涔，正欲开口求情，却被一剑贯穿心脏，生机流逝眼前事物逐渐模糊，耳边仅能闻得这句略显虚无缥缈的话语。
夏云升用劲把插在尸体上的符刀拔了出来，踉踉跄跄倒退数步，跌坐在血泊之中，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低声咕哝：
“好吧，我刚才说的都是为了烘托气氛，随口胡诌的，其实我想说的是……”
“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无非就是早到和晚到区别。”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是没人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