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炼药（下）
凝练如雾气似的丹云袅袅腾起，几枚色泽玉白的丹药缓缓飞出，散逸着沁人异香，若是此时有未曾修炼过的人闻得此香，便可凭空增寿数十载。
谷湘云素手一挥，将那几枚光华内敛不复先前种种异香的玄牝还精丹摄来，收入一个云底白纹的白玉瓷瓶中。
玄牝还精丹瞧上去很是朴实无法，并非说明谷湘云炼丹之术低微。事实上，这才证实了谷湘云炼丹之法的高深所在，以着极其高明的手法保留住了药性，使其不会外泄。
毕竟，若是丹药一直散发异香，药效却并不流失的话，那些个寿命将近的武者也不会花费大代价去购得那些能够延寿的灵药，直接去吸丹药散发出来的味道岂不是更好。
谷湘云长长吁出一口浊气，面上隐隐透露着疲倦之意，炼丹这玩意儿本就极其消耗心神，更妨论谷湘云今日不仅连续开炉练丹两次，还修习了能御使百草的百草印，而她之所以能于短短半个时辰内，将百草印运用在炼丹上，除了自己天赋极高外，还有着这毕竟是神农经所记载秘术的缘故。
“练好了吗。”望见这玄牝还精丹已经炼制完毕，夏云升打了个哈欠，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就要准备离开这炼丹室。
“你不会是准备在这过夜吧？”夏云升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素洁衣衫的谷湘云仍旧盘膝而坐，下方坐着的蒲团连挪都没挪动一下，浑然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脸色苍白的谷湘云不咸不淡瞥了夏云升一眼，干脆掏出一粒丹药，直接闭目养神恢复着方才炼丹所消耗的精力。
夏云升左手托着右手手肘，摩挲着还未生有胡茬的光洁下巴，忍不住低声嘟囔一句：“真是个执拗的娘们儿。”
此言一出，顿时有两道凝若实质的目光穿透而来，似要在某人身上戳出两个大洞来。
似是为了掩饰自个的心虚，夏云升手掌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几声，快步走向适才在书院山脚逐鹿镇的药材铺买的灵草，不听翻找挑拣的同时，嘴里还在犹自念叨着什么“紫炎竹玄阳草”诸如此类药性霸道的灵草名称。
这些药草都是夏云升替谷湘云购得那些数目极多的繁琐药材时，‘顺便’一并带回来的。
待夏云升挑挑拣拣完毕，差不多拣选出十几份药材后，忽然听闻身旁调理气机的谷湘云出声道。
“淬体液？”
夏云升扭头瞥了眼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难看的谷湘云，神情懒散道：“是啊，我的确是要炼制淬体液，不过我将配方略作修改了一番，剔除掉了紫炎竹，玄阳草等太过霸道的药材，加入了长春草，乾元叶用于中和药性，算是削减部分药性的情况下，让还未经过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服用。”他口中的‘普通人’指得自然是自己。
谷湘云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麻烦帮我点下火，对了那火不需要点的那么旺盛，毕竟我所炼制的只是淬体液而已。”由于夏云升并未身具修为，外加这名为素王的宝鼎是谷湘云法器的缘故，他压根没法驭使，还需要谷湘云帮忙催动丹炉。
谷湘云点了点头，伸出五根纤细秀美的手指，虚握攥住，一簇微弱的紫色火苗自素王鼎下方冒起，镌刻的凶兽图像极其暗淡的一闪一闪，果真如夏云升所言的不需要那么大的火。
夏云升嘴角抽搐，捏了捏眉心，低声道：“火稍微大一点。”
焚炙千里的金色火焰猛然窜起，差点没把凑近丹炉的夏云升烧个正着，他扭头回身，目带幽怨地盯着险些将他的‘三千烦恼丝’烧成灰灰的谷湘云。
谷湘云皱了皱眉头，言简意赅道：“我来。”
夏云升微微一愣，双臂抱胸，眼里隐含轻佻意味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容颜绝美，身段极好的谷大丹师，啧啧说道：“你行嘛你？即便你在丹道一途上走的再远，也没法根据这点药草，就能具体推断出我这改良版的淬体液这么炼制。”
他这到是说了句大实话，客观评价作为李院长门下弟子的谷湘云，仅凭炼丹之法而言，就是放在整个世间，也是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能在丹道一途超过她的绝对是凤毛麟角，并且能胜过她的一小撮人里头，还有那些不会轻易出世，在炼丹之法上浸淫数百年的老妖怪。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妖孽到光是看一眼这些药草，就能揣测出夏云升这改良的淬体液怎么炼制。兴许给她一点时间，她还能依仗着自己的经验见识，将这炼制的步骤抽丝剥茧般推断出来。
谷湘云一时语塞。
夏云升慢悠悠从袖中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张，佯作随意地丢给了谷湘云，“拿去，好好看一看，再想想这么炼药？！”听他这副语气，好像谷湘云替他炼药是莫大的恩赐。
纸上所书写的并非上古文字，而是大臻一统后的文字，而上面所撰写的东西更是寥寥无几，也就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炼制淬体液所需的药材，并未注明了具体应当如何炼制。
夏云升简明扼要道：“我说，你做。”
听他这口气，浑然是准备把谷湘云当成苦力来用。
谷湘云没有在意这份颐指气使的态度，事实上她也很想清楚夏云升是要如何改良这淬体液。
通常来讲，踏入武道之途，首先得要气血满盈后引导气血之力填满除心窍，想要使气血满盈，则得修炼有关肉身气血的功法。而淬体液顾名思义，就是用于淬炼体魄的药物，基本上可以说修炼功法时，配合服用这淬体液即可事倍功半。
最重要的是即便你日夜服用，淬体液的效果也不会减弱分毫，对于开窍的武者来说大有裨益，这毫无疑问是其余丹药无法比拟的、但由于淬体液有着每日可服用的分量极其有限，许多天资横溢的炼丹师也曾试图在保留药性的前提下祛除这一弊病，却多数折戟沉沙，无功而返。故而夏云升若能改善这一弊端，无疑是大功德一件。
“先点火，至于这个度你应该知晓吧。”夏云升没有丝毫客气吩咐道。
待谷湘云掐印引导出熊熊丹火后，夏云升又道：
“将南海紫竹切成十节丢入炉中。”
这与炼丹颇有些不相关的话一道出，谷湘云立即眉头蹙起，但还是依从他的话语，将一根青翠碧绿的竹子断成十截，丢入宝鼎素王里头。
“长春草掐去头部顶端，丢到丹炉里面。”
“放入三片乾元叶。”
“千幻伽蓝……”
“无垠莲……”
待谷湘云将那十几份药草全部放入素王鼎时，夏云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谷湘云再次眉头紧蹙，若是就这般便可轻易炼制出削减弊病的淬体液，那先前试图作出修改的炼丹师们都可以集体去找个豆腐一头撞死。
果不其然，夏云升下一刻又道：
“差点忘了，还有点东西没放进去……”夏云升从好似袖里乾坤的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香味浓郁，模样煞是可人的……葱花，“这可是极其不能缺少的一部分食……药草。”
谷湘云：“……”
“麻烦把这也放进去一下。”夏云升腆着脸笑道。
谷湘云贝齿轻咬嘴唇，足足沉默了半炷香时间，才将这夏云升口中所谓的那个“药草”放入丹炉素王鼎。
“对了，这个切块放进去味道会更好点。”夏云升再次掏出一大块上面犹自带着血丝的肉块，一本正经道。
胸前高耸峰峦剧烈起伏着，谷湘云臻首微垂呼吸略显急促，收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发出宛如脆竹爆响的声音，足以可见她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不平静。
夏云升神色坦然，好似没有瞅见此幕，甚至还找死般从先前买来的药草堆里翻出一只陶罐，撕开封泥，正色道：“这兽奶顺便放进去的话，味道会好上很多哦。”
良久的迷之沉默后，谷湘云面色冷淡地抬起头来，五指摊开虚握一下，那装有兽奶的精美陶罐怦然破碎，从中溢出的乳白色兽奶凝练成一股‘流水’飞入丹炉之中。
夏云升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基本上再熬个半盏茶时间，这淬体液即可出炉了。”
谷湘云眸子紧闭，结跏趺坐在蒲团上，她只觉此时此刻本已经缓过来的气息再度变得絮乱无匹，隐隐有着愈发混乱的迹象。
夏云升也不着急，盘腿而坐，一只手杵着膝盖托着下巴，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双目紧闭，调理气机的谷湘云。平心而论，若谷湘云没整天摆着副冷淡神情，无疑是个倾国倾城，姿容绝佳的女子。
蓦然间，丹炉下面随风摇曳的丹火猛然熄灭，而此时恰巧过了半盏茶时间。
谷湘云眼眸猛然睁开，劲力运转，手掌看似轻飘飘地向前一拍，掀开素王炉顶，白色呈凝固状的淬体液飞入掌心中。
手指伸出略微蘸了蘸送入嘴中，神农百草经悄然运转，谷湘云眯缝着一对秋水长眸，转身回头，眼神略显凝重地看向满脸有气无力的夏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