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赵千岳

江别离眉头紧皱,薄唇紧抿,看向前方手持长枪的男人,右手搭在那把名闻天下的符刀断沧澜刀柄上,显得一派凝重肃穆。

能够让被誉为大臻军神的江别离如此郑重其事的人很少,但不巧,这个来拦截他去杀人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赵千岳倒提一杆通体漆黑的浑铁枪,着一袭普通至极的粗布长衫,墨色长发编织成一捆垂落腰际,眼神幽暗深邃,好似那万丈海水难以望透。

两者对峙了好一会儿,江别离率先打破沉默,平静道:“没想到书院派来的人是你,委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要清楚就算是你也没法阻拦我。”

赵千岳缄默不语,只是抡起那杆战矛却邪摇摇指向江别离,那动作很明确,意思也很明显。

江别离泛起一丝苦涩笑容:“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赵千岳淡淡说道:“你也一点没变,废话还是那么多!”

江别离嘴角略微抽搐了几下,满是无奈道:“果然,你还是那样,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准会把人气个半死!”

若是此时还有第三者在场定会大惊失色,要知道大臻上至朝廷重臣下至草民百姓,谁人不知军神江别离平素里便是不苟言笑,以沉稳寡言闻名于整个大臻上下,那会像这般话唠。

赵千岳默不作声,自动过滤掉了他的废话。

因马踏诸国而被朝野上下尊称为军神的江别离叹息一声,带着些许无奈道:“看起来咱们兄弟俩时隔多年,又得做上一场了。”

赵千岳神色淡漠道:“要战便战,那来怎么多废话!”

“可我自己明白如果跟你打的话,我的胜算压根就没有多少。”江别离坦然直言自身不是赵千岳的对手。

赵千岳目光淡然,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果不其然江别离旋即话锋一转道:“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恐怕没法跟永安城的那位解释啊!”

“所以,别怪兄弟不念旧情。”江别离猛然抽刀出鞘,铿锵刀鸣声激荡不休,一股霸道刀意随着这柄断沧澜的出鞘,充斥方圆数里内,周遭的那些个郁葱树木受到刀意笼罩,树干齐齐断裂轰然倒下。

赵千岳面无表情单手提枪,很是平淡无奇的刺出一枪,可江别离却是神色骤然大变,符刀断沧澜斩出浩繁变化无穷的一刀,但这通通没用,满天刀影在这普普通通的一枪下尽数溃败。

江别离后退几步,反手横刀在胸前,企图挡下这记蕴藏着天地至理的一枪。

赵千岳五指握住枪杆,抖落枪花迅猛刺出浑体漆黑的战矛却邪,枪尖点在雪亮刀锋山,无形的冲击波裹挟着磅礴天地之势席卷向了四面八方,激荡出足以令寻常武者耳膜刺破的金铁交鸣声。

江别离收刀入鞘,摆了摆手,颓然认输道:“不打了我认输,没想到怎么多年不见,你竟然已经触及到了武相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这众多武者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赵千岳神色淡漠,对于击败了这个大臻军方第一高手没有露出任何自得之色,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好嘚瑟的,早在他还未曾离开永安城的时候,就已经打赢了江别离不知多少次。

江别离耸了耸肩,洒然笑道:“既然被你打赢了,那我自然没法去追杀天河夏家唯二残留的嫡系血脉。倒是得好好思虑思虑,该用什么理由糊弄一下永安城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身为大臻王朝现任武官第一人的江别离好似对目前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并没有多少忠心,言语中充满着足以被言官弹劾至死的大不敬。

赵千岳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江别离犹自在那念叨个不停,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觉他的眼底里透露着一抹难言的复杂之色。

似是觉得在赵千岳面前说这些话有点不太合适,江别离碎碎念叨一会儿后,眯缝着眼睛瞟向赵千岳那神情冷漠的刚毅脸庞,出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永安去。”

赵千岳还没回答,江别离便自顾自否决道:“也是我记性不好,出了那一档子事,你又这么可能还会回去了。”

“算了,我先走一步,改日有机会的话,再请你去酒肆好好痛饮一番。”说罢,江别离朝赵千岳挥了挥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大步离去,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赵千岳目送着这个幼时好友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眼神平静好似一泓不起波澜的湖面,古井无波难以猜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江别离还未走出多远,便远远瞧见了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傻徒弟,身子半倚靠在树梢上正百般聊赖地衔着个草根,似是看见了师傅向这走来,连忙纵身跃下大树,几个大步上前,挤出谄媚笑容道:“大将军,你跟那巨鹿书院的赵千岳打了没?是你赢了吗?”

江别离没好气道:“你说呢,这还用问么?”

肤色黝黑,名为王升的少年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我这猪脑,大将军神功盖世,纵横世间无敌手,姓赵的那厮岂是大将军的对手。”

对于自家蠢徒弟的马屁江别离还是颇为受用,但他终究没有厚脸皮到这般程度,他清了清嗓子,还是坦然言道:“赵千岳不愧是巨鹿书院李院长的弟子,实力非凡,我终究还是输了他半筹。”

王升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定是那姓赵的出手偷袭使出下三滥的阴险手段,否则岂能是大将军您的对手。”

江别离俊朗脸庞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难道要跟他一五一十的道出事实真相,他的师傅压根不是姓赵的对手,这样的话师尊威严何在,因此江别离只能嗯嗯啊啊,语焉不详的糊弄过这个话题。

所幸王升还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知欲,询问着另一个问题:“大将军,我们下一步还要干什么,还去追杀天河夏家遗孤嘛?”

江别离敛去笑意,正色道:“你对追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很感兴趣么?!”

王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这到没有,可这不是陛下吩咐你要把这夏家遗孤带回京去吗?”

“就说夏家小公主在我们赶来前,已经远遁千里,不见踪迹了。”江别离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

王升惊呼道:“可……这不是欺君之罪么。”

江别离直接赏了他一个暴栗,瞪眼道:“到底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

王升尴尬笑道:“自然您是师傅了。”

“既然如此就给我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

“哦……”王升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可到底是孩子心性,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疑惑道,大将军你与赵千岳到底是谁赢了。”

江别离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抛出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回答:“他姓赵。”

“姓赵,又怎么了,这跟输赢有什么关系。”王升一脸茫然的摸着脑袋,颇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受。

可他忽然醒悟过来,猛然瞪大眼珠子,震惊道:“姓赵,难不成他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不成,不对!这年纪完全不符合啊!”

江别离摇了摇头,没有出言解释,大步离去。见状,王升也顾不得积郁在心里头的疑惑,急忙追了上去。

“师傅,到底是为什么!”

“叫大将军。”

“大将军,他到底跟当今圣上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你刚才分明还……”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