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肤如凝脂
“新郎挑红绸,一家两口不用愁。”
“哎,哎!媒娘你先别急,我们家艾大公子天生害羞,剩下的礼就先不忙举行了。这点银子是我们公子的意思,媒娘你快去前堂入宴吧!我们这些晚辈来就好。”
“啊!哈哈,既然是公子的意思,那我就收下了。礼毕!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你快去吧!”
到了喜房,也就是哥哥的房间,一直跟着我、嫂子、媒婆和艾府的一个丫鬟姐姐进来的朱涛,很快就打发走了媒婆。
接下来的礼,虽是最简约、观礼之人最少的,却也是最不安全的,谁知道媒娘会不会心血来潮让我拿下斗笠来,一不小心就破坏了这周全的心血。说不定,还会落下个亵渎伦理的罪名。
“呼,还好你跟着来了,要不然我就完了。”我一边夸赞朱涛,一边把斗笠从头上取下,却不成想,房间里还有一个等着端红绸的丫鬟姐姐在。
“啊!二少爷你……”
看见斗笠下的我而不是哥哥,丫鬟姐姐直接吓得说不出话来。
“嘘,我们在这捉迷藏呢!曾姐姐,你快出去吧!记住,不要告诉别人哦。”
“是,我这就下去。”
丫鬟姐姐姓曾,被我骗的不知所云,愣怔半天,只能乖乖退下了。
待到曾姐姐走后,我才冲着朱涛大吼:“涛大哥,这就是你办的事,走一个留一个,除了骗到了我,谁也没骗到。”
朱涛咧着嘴,脸颊肉颤道:“嘿嘿,我这不是想着都是你们艾家人,就没让她出去。嘘,这还一个呢!”
朱涛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我都身后。
我这才想起一直坐在我身后,静静等待自己夫君掀起红绸的新俏佳人。我刚行过婚礼娶过门的——嫂子。
纯衣纁袡装扮下的佳人,会是一副怎样容貌?如何称呼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吧!
我伸出手,欲将那头上的红绸扯去,却停滞下来。
“哎呀!你先出去,剩下的我来解释。”
“你让我看看……好,我去外面帮你望望风。”
说实话,我是没有扯绸的勇气。只能把朱涛打发出去,把这个等着急待一睹倾国之貌的胖子赶走。
朱涛极不情愿的退了出去,仍不忘带上房门。
整个房间,只剩下我,独面身后的佳人。我本是可以直接走的,离开房间,这样谁都不会发觉新郎是何时消失的。只当春晓醉意弥漫,走失而已。
时间如春雨刨凿的一汪池水,越积越多。红绸下的佳人,因为我的迟疑,呼吸愈加急促。我们那看似起伏平稳的胸口,遗留着故作镇静残存的痕迹。
“夫君。”
夫君,这是师暄妍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我出演新郎角色结束之际,在我迟疑、懦弱了几刻之后。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句话,告诉她我哥哥跑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掀开红绸,那一副惊绝的面孔,如同初见阳光的仙灵,羞涩的躲避着与我视线的交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面孔,仿佛已在我的幻想中出现过无数次。师府前堂隔间的那双眼睛,窥视着我和父亲拜访的初识。还有后园的小楼轩榭,躲在二楼床幔之后的主人。
“我。”在我鼓起勇气几欲解释的瞬间,面前的佳人突然站了起来,扑进我怀里,紧紧的抱着我。发丝上无名的清香涌入腹中,我不知道她的躯体何以拥有如此高的热量,可以让我沉迷于此时的安逸。
就这样双臂环在我的腋下,紧勒着。
突然,房门不知为何“砰”的一声开了来。携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身后桌上的烛火应声熄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风吹灭了烛火,也吹散了我的迟缓。我挣脱环于腋下的手臂,一口气跑到门口。
“我叫艾清乘,是艾清扬的弟弟。哥哥只是临时有事,很快就过来了,嫂子。”
我跑了,在替哥哥完成婚礼,解释清楚一切之后,逃也似的跑了。和一个做错事逃跑的孩子一样,落魄。
可笑的是,我仿佛替哥哥完成了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以艾家独子的身份出现在师府;第一次“闯进”师府后院的轩榭;与师暄妍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婚礼;成了师暄妍的第一个称呼“夫君”的人;第一个拥抱的陌生人。
可哥哥呢?这个本应亲自完成一切的艾家长子,此时却因为自己心爱的人逃避一切,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哎?怎么现在才出来,我都以为你要替你哥哥洞房……咳咳,我们快去前堂吧!”朱涛站在风中等候,说是望风也可以。看见我出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通,却突然停下转移了话题。想必他也发觉自己口无遮拦,有失伦理了。
“替我哥哥干嘛,洞房花烛是吧?我让你洞房花烛,我让你出这馊主意,我让你都是艾家人。你别跑,再跑打你了啊!”
“哎?艾兄、清乘、小乘乘……我能信你吗?停下来你不打死我啊!”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兴奋。是替哥哥完成了婚礼,而没被其他人发现?还是挽救了一个沦落少女的命运?又或者两者都有吧!
我开玩笑地追着胖子打,他也闹着、跑着。
此时此刻,在瀚水镇的郊外。两个身影光火交接,喋喋不休。打斗的身影,从田间地头、深入林中,再到山腰、峰顶,不止不休。
“艾清扬,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说你爱我,定会给我一个名分。”
“凌萱,你听我解释。我娶别人,也是必不得已,我在下山之前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父亲会偷偷给我选定一门亲事,父母之命……”
“你这个畜生,你在对我海誓山盟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负我的一天对吗?这就是你负我的理由吗?”
另一个人没有再去反驳,只能眼看着这人的离去。轻巧灵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像离弦的箭,被弓所抛弃,恋上了凡尘,就再也没有回去箭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