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香萦绕

同客厅一般,隔间同样清一色的镂雕楠木门窗,质地暗红,那是淀积了岁月的颜色。

“请问一下,那个房间有人居住吗?”

“回艾公子话,那是书房,房间里只搁置了书柜桌椅,并无人居住。”

我随手拦下一名双手托捧花盆的丫鬟询问,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那我能进去观摩一下吗?”

“当然可以,艾公子是最尊贵的客人,老爷早就吩咐过今日不要阻碍客人的人身自由,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忙追问。

“后院假山旁的荷塘里栽种着老爷最喜欢的‘水涟金秋’,公子若是随意采摘,老爷恐将责怪。”

说完这话,丫鬟就捧着那盆花走开了。那是一盆栀子花,花苞紧合,与花苞相衬的绿叶上水珠密布,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浇洒过。

我轻轻推开隔间的木门,由于师叔叔和父亲就在隔壁的缘故,所以我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艾老弟,既然这样,那清扬贤侄与小女暄妍的婚事就这样说定了!哈哈。”

不错,就是在这。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站在我此时所站的位置,仅一帘一窗之隔,窥视着刚才客厅里的三个人。我们的谈话声,也能够清楚的听见。

“是谁呢?会是谁在这里偷看。”

突然,我嗅到了一股香味,一抹很熟悉的味道,一时间却又记不得在哪里闻过。

在房间的背阴面,开有一扇后门,可以将房间后的满园春色肆意观赏。想来平时师叔叔在这房间舞墨作画,而后从这后门走出,畅享花园的秀色,也别有一番滋味,我们家怎么就没利用好这种设计呢?

不过也幸好没有,不然我平时在晶湖洗澡就被别人偷看了去,总归是不方便,有失风雅。

迈步后园,仿佛踏上一个巨大的棋盘。脚下青灰色的方砖,在这片阴凉下饱经滋润。砖缝中娇嫩的苔藓,纵横交错,绘出了一副天然棋局。

让人看了都不忍踩踏上去,生怕破坏了“执棋者”的思绪。

在这“棋局”中央,是一片假山怪石林立,隔着这些,可以看到里面翠绿竹枝被群石围绕。

看样子,是要穿过这圈假山,才能欣赏到里面的风景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直沿着小路行走的我,竟然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面前的路已被假山堵住,难道是在刚才那条岔路口走错的?

原路返回后,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那名丫鬟所说的荷塘,在我的眼前呈现。

和客厅差不多大的水池里,长满了秋菊般的金色荷花,有“水涟金秋”之称的冰娇种。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一种圣洁的象征。特别是这种“水涟金秋”的金色荷花,是与被称为“紫气凌云”的紫竹并驾齐驱的佛门圣物。

紫竹林中寻自在,莲花池上现如来。说的就是这两种事物。

“等等,那是……紫竹?”

在池塘的中间,那一围土地里,栽种着三棵竹子,竹干挺拔、枝叶翠绿,正是我在假山外围看到的那几株。

不过,这三株竹子的竹叶翠绿如初,竹干却是怪异的紫色。我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紫竹的,但我却可以断定,这就是与“水涟金秋”齐名的“紫气凌云”——紫竹。

未曾出土先有节,纵使凌云仍虚心。竹之气节,千古传唱。

师府这池荷几何,竹三株,确实非比寻常。九鼎之一的底蕴,不是能够轻易超越的。

我却发现奇怪的地方,脚下池塘周围,本是特别潮湿的地面,却没有长出苔藓。

“就算经常有人走动、观赏,砖缝里也应该有苔藓的啊!难道……难道这池塘下方,根本就是空的?”

突然,一段琴音从假山后面传来。我寻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绕过假山、连廊后,一座两层楼的轩榭终出现在我的面前。

琴声萧瑟,就是从二楼发出的没错。

我走到楼下,一楼房间木门轻掩。我用手一触,门就开了。

“有人在吗?”

就在我的喊声结束以后,那琴音也随之戛然而止。那首帘相思,独独在我耳边萦绕。

还有那股香味,在这房间里颇为浓郁。

沿着小榭右侧的楼梯,缓缓步入二楼。

相比起一楼,这二楼的装饰才算得上是展现了师氏从绸缎到服饰产业的真正实力。

房间的每一角落,都是由锦缎和绸缎组成。虚虚实实,从桌布到床幔,完美无暇。

在窗前放置着一把七弦古琴,应该就是那人弹奏时所用的琴了。

“与十三弦相比,七弦琴更适‘帘相思’曲。十三弦重音,七弦琴则更依附施琴人的心情。称为弦千音,一点都不为过。”

我自言自语的长篇大论,看起来怪异,其实不然。

依西墙而座的大花床下,一双娟秀的花鞋平放在那里,窗幔垂髫。刚才弹琴的人此时应该就躺在里面。又或许是躲在那里吧!

在除楼梯、古琴、花床的房间北侧,一幅未完成画作放置在书案上。

画上一个穿着垣昙派服饰的人傲然风中。就是大哥所在门派的服饰,平时常有垣昙派弟子下山办事,所以我还是可以认定的。

怪异的画中人的面目,全为空白。我坏笑着提笔勾画,就将我的容貌填补了画中的空白。

就在我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楼外荷塘俯视时的景色。

假山怪石在外围摆成一圈,那三根香是?

“什么?那是紫竹吗?竟然和佛香一模一样。”

整个花园,在这个角度看,像极了一个巨鼎。那三株紫竹,就是燃烧在巨鼎中的佛香。

“九鼎,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后来,我就离开了这里。抱着对这里的疑惑、惊讶、赞誉、敬仰,只留下我补全的那幅画作。

我不知道的是,这幅画,本是一个姑娘对未来一半的幻想。我无意中的行为,无意的改变了一段幻想,也无意的改变了我和她一生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