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问命
“暮色之渊？”李仪脸色微沉，忍不住问道，“老师去那干什么？”
他身为武装师，博闻强识，对于千域万境，都颇有专研。
暮色之渊，是龙域的其中一层，又被称为“暮龙之渊”。此地，是暮光系巨龙的领土，其领主为“暮光讨戮者”影瞳，是一头神灵级的巨龙，实力强悍，凶威滔天！
老师前往龙域，莫非又是为了那具万咒龙魄？
李仪心生怀疑。
“事情是这样的……”严河苦笑一声，徐徐解释道，“老师年轻时，曾经欠下王贵妃，哦，就是三皇子的母亲一个人情。而王贵妃的要求，就是让三皇子制作出那具万咒龙魄！这一趟，老师领着三皇子前往龙域，为了偿还恩情。”
李仪点点头，这才恍然大悟。
“可眼下，三皇子已回，老师却没有！”严河面露紧张，取出一枚命符石，“而且，自三皇子回归那天起，老师的命符石就黯淡无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李仪定睛望去，果如严河所言，那枚命符石光芒黯淡，仅有微弱光辉流转。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武弈以秘法隔绝生机，陷入深深沉睡；另一个，则是他身受重伤，已然气若游丝。
“萧昱那边怎么说？”他脸色一寒，沉着脸问道。
“三皇子说，他们在暮色之渊暴露了身份，被半龙人所追杀，慌不择路之下，两人失散了……等他逃出，就立刻激发归石，因此并不清楚老师的情况。”严河满脸苦涩，苦笑了一声。
“王八蛋！”李仪咬牙切齿，怒骂了一句。
“李仪，眼下能救老师的人，就只有你了！”严河望着李仪，声音带着哭腔，神情黯然。
李仪走上前来，小心地将他按倒，声音坚定道，“严河师兄，你身体还很虚，别胡思乱想，先休息一下……放心，老师，我一定会救！”
……
走出房间，李仪神情毅然，瞳中毫无迟疑。
武弈不仅是他的武装老师，也是他前往拂晓断崖的领路人，李仪的第一枚拂晓令，就是他所赠予。
可以说，武弈改变了他的人生。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救！
“我的修为只有六级，实力远远不足……”李仪皱了皱眉，摩挲下巴，思索起来。
要在短期之内提升实力，靠常规手段，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来，是准备再打磨一段时间的……计划有变，我需要一具道化武装，现在！”
李仪自言自语一句，闭上双眼。
他神情恬淡，意识海中，无数道光怪陆离的意境，犹如潺潺流水，徐徐流淌而过。
如今，李仪已不再是那初窥门径的武装学徒，他修炼许久，经多见广，已然触类旁通，身具规则无数，数不胜数。
他的头顶上，那株名为“规则意境”的大树，已经结出硕果累累，随意撷取一颗，都是玄秘无方！
譬如，来自弑神斗气的“吞噬”，来自暴食分身的“暴食”，来自木黎部落的“植物”，来自蛮神图录的“蛮荒”，来自魔锻之炼的“魂火”，来自紫肤冥族的“死灵”，来自歼星者的“力量”，皆各具神妙，超凡脱俗！
“不过，这些对我而言，还是不够！不够强大！”
李仪摇摇头，忽然抬起右掌，手掌在面前横挥，将这些念头尽数摒弃。
不远处，一片落叶飘摇落下。
李仪似有所悟，微微眯起眼睛，徐徐说道：“论起规则玄秘，且领悟透彻，果然还是它了——创生之道！”
创生，为创造生命，由死化生，规则深幽玄奇，高深莫测！
李仪有众生赞诗的底子，而后又着手超魔阵列——生息之池，观摩血池苏生转活；又入无序之地，一杆魔力刻刀剖解亿万生灵，对于“生命”二字，领悟之深，可谓绝无仅有！
“好，就是它了！”
李仪下定决心，瞳中星轨流转，一抹抹生之韵律在他心头汇聚，涓滴成流，渐渐地，化为汹涌澎湃的潮汐！
“一具创生之武装！”
李仪闭眼，意识海中，千重万道的规则线条勾勒，矫若惊龙，金翅擘海，不断交织融合，生生灭灭，即将凝聚成型。
嘭！
但是，几次凝聚全都失败，那具武装久久不能成型。
“嗯？这是……怎么回事？”
李仪愣了，满脸不解。
对于创生之道，他的重重感悟，既渊博广大，也不乏深刻细致，领悟之强，远超过任何一种规则。
按理说，不该出现眼前情况。
李仪蹙眉，摩挲下巴，思考起来。
良久后，他恍然地点点头。
正因领悟深刻，李仪掌握得太多，反而失去了头绪，没有焦点，没有中心。
意识中的那具武装，仅是种种创生意境所堆砌，没有中枢，没有立意，自然只是一盘散沙。
“创生意境，其核心，究竟又是什么呢？”
李仪锁着眉头，再次陷入沉思。
但这次思考，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该死的！怎么回事？”李仪眼眶通红，头发有些杂乱，神情罕有地透出几分暴虐，“平日里，随意制作一具武装，都是文思泉涌，却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很愤怒，甚至开始责怪自己。
李仪很清楚，自己每多耽搁一天，武弈就会多一分危险。
这种焦虑感，令他精神紧绷，片刻不肯休息。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一筹莫展。
忽然，一双玉手伸出，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起来。
“嫣然，你怎么来了？”李仪回神，表情微松。
“听他们说你状态不好，我来看看……”顾嫣然指掌回旋，轻轻说道，“遇上什么麻烦了？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帮忙。”
李仪闻言，神情微微变化，露出沉吟。
一贯以来，他都习惯于自我思考，并不喜欢请教他人。
不过，这似乎，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认为，生命是什么？”李仪想了想，轻声问道。
顾嫣然一愣，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我是死灵法师，对我而言，生是死的对面，但所谓死极转生，两者也是同本同源。打个比方，死亡和生命，就如同光和暗，看似对立，但却不可分割。”
李仪眼神一动，脸上浮现所有所思。
巨龙沉眠。
狄明月盘膝端坐，看似静如止水，实则她的灵魂，正在经历一场恶战！
她的灵魂，正在与一道漂浮于虚空的巨兽亡魂角力，要将其炼化，融入自身。
自从装载了那具三世机枢，她的灵魂猎场就扩大百倍，不再局限于落日平原，而是千域万界！
此时，一道灵魂波动穿透墙壁，回荡开来。
“明月，问你个问题——何为生命？”
李仪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生命？”狄明月先是一愣，想了想后说道，“在我看来，灵魂，即为生命。有灵魂者，则为生灵；无魂者，则为死物。灵魂，是分割生与死的标志！”
灵魂波动徐徐褪去，消失无踪。
太阳风暴。
“何为生命？”
李仪再次发问。
“在我们蛮族的古老传统中，生命，即意味着呼吸！”石弘不假思索，沉声说道，“有呼吸，即为有生命！没呼吸的，就是死者。”
月下潮歌。
“生命？”卫紫怡思索着，眼波流转，轻声道，“我觉得，生命在于交换和循环。譬如，我掌中这柄苍兕之怒，对我而言，就是有生命的！”
沸腾雷狱。
“生命？哥，这也太深奥了吧……”何夕苦着脸，扶着下巴说道，“我觉得，有感觉，就是生命。没有感觉，自然是死了。”
深绿梦境。
“生命？”张筠想了想，轻声说道，“我觉得，生命在于成长。譬如半夏猛犸，譬如绿萝树妖，其生命，就在每一天的成长中体现。”
灵魂波动千回百转，在整个月之暗面中扫过，询问每一个人同样的问题——何谓生命？
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截然不同。当然，这都是个人的理解，就如同盲人摸象，各看一面，没有所谓对错。
“生命？”
但在那一个个的回答中，李仪对于生命的理解，也在水涨船高。
不过，他依然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仿佛是一个拼图，少了重要的一块。
“我觉得，万物皆有灵性，万物皆为生命！”白松听到这个问题后，揉了揉脑袋，憨厚地说道。
轰！
整个月之暗面，所有人都听到一声沉闷雷响，回荡不绝。
“我悟了。”李仪徐徐睁眼，瞳中一抹精芒掠过。
……
“狄老，这些魔法材料，替我准备一下……”李仪很快找上狄易，肃然道，“要快，我马上就要！”
“这么多？”狄易看着长长的材料单，面有惊疑。
他实在难以想象，一具普通的道化武装，居然会需要这么多种魔法材料！
不看数量，只看种类的话，其种类，足以比拟一座超魔阵列！
“我也来帮忙！”严河也走了过来，“我虽本领有限，但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好！”李仪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一行人准备魔法材料，忙碌不休。
李仪则盘膝坐地，意识沉淀，心中无喜无忧。
他的意识海中，没有规则线条，没有意境演化，仅有一颗古怪兽卵，孵化，生长，老去，死亡，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