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汉室将倾3
所有人都明白,张机话里虽说不愿相助汉室,但也是颇有维护之意,可他妙手丹心,早已闻名于天下,若非紧急,却是万万杀不得的,更何况有华雄挡在身前,能不能杀得了还是个问题。赵云先是看了北宫诞一眼,听得北宫诞道:“一切听从主帅。”
赵云又沉吟了一下,对诸葛亮道:“孔明不辞绕道赶到汝南,对于汉室定是有自己的安排,你且说出来听听,若是可行,云便与你联名上奏。”
诸葛亮对于军方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此刻诸葛亮亦是当仁不让的站出来道:“亮所希望的是,汉室皇帝陛下能够主动退位,将天下之主归于一人。”
话音刚落,张机与华雄面色阴沉,却是一言不发。刘协身形微微颤抖,犹豫的望向身边的荀攸,只见荀攸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陛下可记得在北宫诞杀尽太守府前臣所说的话?”
刘协的眼睛仿佛突然一亮,随即又强制克制般黯淡了下去,矜持的开口问诸葛亮道:“宁王,不知朕的皇后可好?”
“这个请汉室陛下不用担心,曹皇后既是大汉的皇后,也是本王爱妃的姐姐,论起关系,你我二人之间还算是照舅。只要陛下愿意退位,本王在大唐还是有两分份量的,自认可以保你一个逍遥王的爵位。”
刘协一听此话,身子仿佛又注入了些活力,试探的看向了张机与华雄,两人仍是闭口不言,显然若是不关刘协的生死,他做出什么决定,两人都是不会给与意见的。
“四百年一统的汉室莫非就要亡于朕手?”刘协虽是明显意动,但仍在犹豫下不了决心,喃喃自语。片刻后,刘协猛然抬头,方欲张嘴,却又闭了闭,说不出什么话来。
“若是陛下此刻答应孔明的要求,赵家可以联名上奏,保陛下一个王位。可若陛下再拖沓下去……”配合着赵云的声音,进入太守府的近千兵士密密麻麻的将枪尖指向了刘协,一时间,寒光如铁,杀气森森。
这一记猛药下,刘协没有半刻犹豫,慌忙张嘴道:“朕答应了,之后的一切事情,请赵大将军安排吧!”
刘协的一言之下,标志了统治了中国四百年的汉王朝正式覆灭,当然,在世人的眼中,也许他早就土崩瓦解了,而在士人眼中,不久后可见的禅位仪式后,才是汉王朝正式宣告寿终正寝的时候。
“陛下这一言爽快,子龙他自会护送陛下前往泰山与家人相聚的,不过等一段时间后,亮称呼陛下可就不敢再用陛下这个称呼了。”能够和平的瓦解汉室,诸葛亮心情不错,笑呵呵的道。
相比之下,刘协多少有些垂头丧气,他身边的荀攸本就是近六十岁的老人,此刻更显得老态龙钟起来。只见荀攸佝偻着走到了徐晃的尸体身边,从他的腰间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
“荀攸,你要做什么?!”刘协大惊失色,生怕他做出什么激怒对方的举动。
荀攸回首惨然笑道:“陛下为了家人的安全,忍辱负重,选择投降,臣却早在十天前被荀家踢出门墙,自是了无牵挂,攸生为汉臣,死为汉鬼,臣……去也!”话音刚落,那支羽箭已经在荀攸的手中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一缕鲜血从荀攸的伤口处缓缓留下,他的眼睛虽是渐渐无了生气,却睁大了死死的盯住了诸葛亮。
所有人都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惊,荀攸天下名士,就是兵丁武将也颇有耳闻,不想他却选择了这么一个结局。诸葛亮却知道荀攸的用意,叹了口气,高声道:“荀攸反曹助汉,本是罪不可赦,但念其忠烈,与荀家早断绝了关系,荀攸之事,不涉荀家。子龙,你看此事如何?”
赵云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道:“此事甚好。”听罢此言,荀攸的眼睛才慢慢的地上,重重的向后倒去,在徐晃的尸体旁边,失去了生机。
“呵呵……”张机在一旁轻摇了两下头,“荀公达忠其名,保其家,可谓是死得其所,刘家宗室得以保全,华雄,你看可否满意这个结局?”
华雄点了点,冲张机微一抱拳,便反身欲走出这太守府。
“等一下,华前辈。”诸葛亮忙从身后唤住了他。华雄并未定住身形,只是边走边道:“诸葛亮,华某是不可能为天下任何一个势力效命的,你便死了心吧,他日若静心小筑发难,华某自当出现相助一臂之力。告辞!”
随着华雄的走动,大唐堵在太守府门口的兵士们自觉的向后退开,让出了条通路,片刻后,华雄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太守府门外不见。诸葛亮轻轻的叹了口气,下次再见到这位一代奇人,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当诸葛亮的目光转向了张机时,张机却笑着先于诸葛亮开口道:“老朽闲云野鹤,欲继续云游天下,医天下之疾,救天下之病,这就告辞了。”
“非也,张老前辈。”诸葛亮忙挡住了张机的去路,“前辈医天下之心,亮万分景仰。然医天下之疾病非一人可达,前辈游走天下数十年,救不过万人尔,不若位列我大唐大贤馆,于义学之中,开宗授徒,大唐上下百万青年任前辈挑选授业,一而十,十而百,当可就天下万万之人。任大贤者,亦当可倾全国之资源,助其开篇立著,名传千古,福泽万世。”
好处说了一箩筐,张机也终于动了容,沉吟半晌道:“也罢,老朽自辞长沙太守,游走与天下间已有数十年,数月前得先师手札一部,也动了将自己百年来之心得记下,做成一书。再收几名弟子,令这脉医术不致失传,就听诸葛一席话,入了大贤馆吧。”
张机入唐,自然会令天下名士震动,原本对这乱世成观望态度的不少大贤,心中必然会对大唐起上几分涟漪。当然,在如今太守府的近千人中,九成以上都是只懂舞刀弄枪的武夫,对这其中的意义之深远根本就是懵懂不知。
见是大部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刘协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用自己早就肮脏不堪的皇袍袖子拭着额头的汗珠,期期艾艾地道:“宁王殿下,现在……不知还有什么安排?”
看着刘协一副狼狈的样子,诸葛亮也不禁一阵心酸,曾经喊出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这等豪迈口号的大汉王朝,今天竟落得如此下场。沉吟了一下,诸葛亮道:“子龙,这里的事情还是你做主,以亮之见,还是赶紧着人引这位大汉天子沐浴包衣,弄得干净体面些,再差些下人,叫军队护送至泰山才是。”
“也好。”赵云一挥手,身后的小将邓艾与赵统便走上前,相请刘协道:“陛下,请随末将前去休息。”
刘协早在数十年的险恶政治环境中混成了精,如今这种形势下还哪敢自认什么陛下,慌忙摆手相却,又对诸葛亮与赵云连连称谢了一番,方才引领着仅剩的四五位大汉遗臣,随邓艾与赵统出了太守府。
诸葛亮看着邓艾赵统引着刘协等人走远,太守府的众兵士也在各部统领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又转首对遍体鳞伤的北宫诞道:“公休,关于汉帝退位逍遥王的奏表,你可愿联名?”
北宫诞沉着脸点了点头,这番前往太守府厮杀,本欲第一个立下不世之功,却闹个灰头土脸,能有这么一个分得几份功劳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放过。诸葛亮很清楚北宫诞此时的心理,这等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风险,他焉犹不答应之理?
“二叔,恪儿也愿联名!”诸葛恪突然走上前来,郎声说道。
“也好,恪儿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太子的意愿。子龙,这奏折就由你与公休、恪儿一同联名吧,我就不参与了。”诸葛亮微笑着道。
“孔明……”赵云错谔。
诸葛亮解释道:“这兖州豫州的战事,本就应该由你们负责,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在此事上去联名,实在是有越矩的嫌疑,况且这功劳多一人分则少一份,我从军十年来,功劳也不在乎这一点,倒是公休和恪儿首次历经大战,真正的需要战功树立威信。不过你们可在奏折上点出汉帝退位逍遥王是我的意思,省得我父皇认为我是矫情造作。”
“宁王之胸襟宽广令诞佩服!”北宫诞抱拳道。
诸葛亮望着俏然立在北宫诞身后的北宫霜,笑道:“公休不必客气,你我之间当初本就是不打不成交,倒是没想到公休有这么个美貌的妹妹,更没想到她能将孟起兄这等盖世英雄炼成绕指柔。”
听到诸葛亮提起了她,北宫霜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嘴脆生生的道:“宁王殿下,你这么夸我让小妹怎能承受?倒是殿下不也曾有个妹妹,将孟起迷的神魂颠倒吗?”
北宫霜的话引得诸葛亮与赵云哈哈大笑,马超在一旁尴尬的杵在那里,嘴里嘟囔着:“什么陈粮烂谷都往外倒,都过去的事了……”
赵云对马超正色道:“孟起,你这次来是下定决心加入大唐了?”
“不,这次只是听闻子龙与我这位大舅子带兵攻城,顺便来帮个忙而已。”马超摇头。
“那你……”诸葛亮也是吃了一惊,本来在此处看到马超的身影,便一直以为他是被赵云邀来助拳,战役结束后就会加入大唐的,没想到马超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马超的脸上棱角刚毅,已近中年的他更显出风霜带给他的成熟,此刻他也正色起来,嘴角流露出一抹潇洒的笑容,道:“正如与华雄战前,对我那大舅子说的,我不想再去当什么将军。既然失去了角逐天下的机会,那我还不如去做浪迹天涯的隐士,居他人之下会让我憋死的,你们应该了解我的,自由自在的多舒服。”说着,马超竟伸了个懒腰,顺手将北宫霜拉在了身旁。
诸葛亮深知这依旧是马超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高傲所致,多说也是无意,遂笑道:“这武林江湖中浪迹的高手,一之便有着华雄这么一个神话,若干年后,孟起的武林神话也未必逊于他华雄!”
听到华雄的名字,马超的神色不由一黯,但随即又充满了信心道:“华雄的确挺强,不过早晚还是会被我超越的!”那言语中的神采奕奕,引得身旁的北宫霜眼眸中一阵阵的发亮。
“不知孟起接下来作何打算?”赵云道。
“本来与霜儿东行,欲去泰山,她要带我见见他的哥哥,我也要去看看文鸳妹子和我那小外甥,顺便在与子龙孔明饮上两杯,不想却在此处都遇上了。”
赵云抿嘴似乎估算了一下,道:“这么着吧,如今战事已接近尾声,估计再过不到十天就可班师回朝,你与弟妹就先在这汝南等上几天,到时随军队我们一同回泰山。倒是孔明现在应该是南下出使荆州的途中,恐怕不能一同前行了。”
诸葛亮呵呵笑道:“这汝南我是现行一步匆匆赶来的,今日我是要在这里等我的使团了,明日方才动身南下,待子龙在汝南城安顿下了军队,我们今夜便聚上一聚吧!”
“如此甚好!”
一番商定下来,赵云已是带着诸葛恪出了太守府,整顿大军。诸葛亮与马超夫妇则带着重伤的北宫诞,按张机所留下的地址,寻他去医治伤势。
直到傍晚酉时,剑枫与徐庶才带着卫队赶到了汝南。这时四门禁令早已下达,诸葛亮得到消息后,慌忙辞了正在欢聚中的赵云马超,拿着令牌,将众人接进了城内。
虽然在下午与黄昏的时候,被安排驻守在城内的赵云本部尽力打扫了战场,但仍有大量战火遗留下来的痕迹萦绕在周围,整个汝南城笼罩在一种紧张而血腥的气息中。
“厉害呀!孔明,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兖州和豫州全拿下了,我们孙家最近多提防着些你们还真对了。”在昏黄的灯笼照射下,孙尚香一路上东张西望。在几天前她与诸葛亮打赌,说大唐的军队至少要在八月中旬才能够攻下汝南,如今没料到在七月底便结束了战斗,不过她所说的那个帮诸葛亮偷去两份孙家情报的赌注,却丝毫不见兑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