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一切之因一切之果
天河星。
王城的身形突兀的出现在这颗星辰属于三千大泽的区域。
三千大泽……
由于天河星的高度发达，就连王城原本以凡人之躯穿梭过的荒芜之地，也变得一片繁华，各种各样的建筑物、宗门、势力，充斥在这颗星辰，至于那些原本“强大”的王者生物、领主生物，则成为了诸多强者们饲养的宠物，哪还有半分威风可言。
看着这片完全陌生的地域，王城心中暗暗叹息。
百万年沧海桑田……
熟悉的东西，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嗡嗡！”
王城沉默不言，随着他四周的环境剧烈变化，原本繁华的建筑物已经变成一片荒芜，漫天的风沙不断吹拂着，遮天蔽日，远处，时不时还能传来野兽的吼叫。
他切换了时空。
此时的王城，随意选择了一条时间线，穿梭了进去，出现在了一百六十余万年前的荒芜地带，站在一片巨大的峡谷顶端。
至于具体是哪一年，王城没有多想、多看。
反正……
无论哪一个世界，都不会有王城的存在。
“吼！”
王城这么盘坐在峡谷顶端的一处巨石上，静静的看着风沙弥天，回忆着当年横渡荒芜之地时的艰辛时，一阵吼叫自远处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步履阑珊的自风沙中逃出，脸上写满了惊恐。
当他看到了坐在峡谷上的王城时，连忙大喊了一声：“跑！快跑！我身后是领主级凶兽！”
说话间他似乎看到了王城身下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再度大喊：“快，躲到山洞去！”
王城没有理会这个男子，就这么看着他，他的相貌，让他有一些熟悉。
随着他微微抬头，男子一路上的经历迅速被他从时空长河中抽离出来，很快，他已经得知了眼前此人的真正身份……
甚至，他都看到半个月前，这个男子在一间普通的院落中，对一位少女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璇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足够的宝物，乃至于星石，供你入火焰学院继续就读的！相信我！”
“嗯！”
那个叫王璇玑的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哥哥，我相信你。”
王城看着，一幕幕画面，宛如近在咫尺。
片刻，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眼前这个仍在大喊的男子身上，道了一声：“你叫王炼？”
名为王炼的男子微微一怔，紧接着急道：“你认识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快跑……”
“一头领主级凶兽么？”
王城看了一眼已经自风沙中显现出的那头仿佛巨狼般的生物，念头一转，那头领主级凶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崩裂开来，化成微观元素，灰飞烟灭。
看到这一幕，名为王炼的男子顿时愣在当场。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王城，略带敬畏道：“您……您是星炼师大人么？”
王城看着这个男子，没有回话。
尽管这是不同的平行时空，但……
“好好照顾你的妹妹，她是个好姑娘。”
王城说着，屈指一弹，一道流光射入王炼的眉心：“我当年机缘巧合下也曾翻阅了一番你们王家的流光感应术，发现这门感应术还有改进的余地，因此做出了小幅度的修改，希望对你将来修行能有所帮助。”
“唔！”
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顿时让这个叫王炼的男子脸上充满痛苦。
王城看了不禁有些无奈。
连星炼者境界都不到的王炼……太弱了……
不得已，王城只得再度出手，一道流光注入王炼精神世界，将他的神魂加强、固化，如此，才让他能够顺利接受完这门改良过的流光感应术。
“不要让她受委屈了。”
王城轻叹一声，身形一晃，已然再度消失，再度在平行空间的时间线中穿梭起来，依稀中，似乎听到回过神来的王炼在喊：“前辈，前辈……你可否收我妹妹为学生……”
王城没有理会。
平行时空，太多太多，在这个平行时空中遇到一个王炼，遇到一个王璇玑，又将如何，不过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份子罢了。
强如秩序之主、雷罚之主、光芒之主，弱如顾玄机、叶雪洛、沈绯云，都只是无数平行时空组成的一部分，或者说，都只是整个世界组成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就是无数信息相互交汇的产物，甚至，所谓多元宇宙、平行时空的无限衍生、无限分裂，就好像一台运作的机器，芸芸众生，都是这台机器运作时的组成结构……
王城就这么走着。
从一个时空穿梭到另一个时空，从一个平行世界，穿梭到另一个平行世界。
时不时逗留在凡人世界，心血来潮教导某位凡人剑术，时不时前往星炼者的世界，传授某位顺眼的星炼师一门星术，又或者邂逅某一位传奇，赋予他一份秘宝助他成就星神，偶尔目睹造化境层次的战争打得无数世界分裂，也会出手阻止……
但……
没有意义。
他所能够影响的，只不过是无数时间线中的一条罢了，另有亿万万条时间线沿着其他的方向变化着。
永恒又如何！？
哪怕他竭尽全力盯住一个凡人，想要改变那个凡人的命运，仍然无法做到。
那个凡人无时无刻分裂的时空线、平行线，最后会达到一个数量庞大到让他难以想象、难以计算的程度，以至于……
他只能无奈的放弃。
任凭自己改造得那上万亿个未来被百万亿、亿万亿、兆万亿的时空线、平行线给淹没。
每一个世界，遵循着不同的规律向前，每一个世界运行往不同的方向，每一个不同的方向再度分裂成无数分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不会为任何人的力量，任何人的意志所更改。
哪怕强大到令造化境强者颤栗、绝望、窒息的时空之力也不例外。
永恒境，在浩瀚无尽的时空长河当中，信息洪流内，充其量只能做到独善其身，他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
王城疲倦了。
在造化境强者面前，星神渺小的犹如一颗星辰上的寄生细菌，而在永恒境强者面前，造化境强者的处境同样如此。
可在浩瀚无尽的时空河流、信息洪流中，永恒境，又何尝不是如此。
伟大、渺小，从来都是相对应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城突兀的想到了自己陷入时空漩涡时的一系列感触……
他的身躯，在无限放大、意识在无限缩小！
大、小，在这一刻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对冲，在他脑海当中炸响，使得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想要探索时空尽头，寻找那号称万物之因、万物之果，一切起源、一切终点的念头！
“咻！”
一念间，王城的身形在平行时空中穿梭、切换着，很快回归到了自己引领的那条独立时间线。
那条时间线上，经过上千万年的变迁，又有一轮轮的强者自天河星，自玄真殿，自玄封殿诞生，秩序之主、雷罚之主、光芒之主等人，亦是纷纷收下了好几个天资横溢的弟子，其中佼佼者已经到了神帝层次。
不过王城知道，他们不会希望自己去看望他们。
哪怕西普神帝、玄泽神帝、暗虚神帝、晨曦神帝、沧浪议长等人都不例外。
王城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看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弟子，尽管希望渺茫，可他们对那些弟子终究还存有一丝希望，可一旦他现身了……
按照永恒生命的特性，注定了他们那些弟子无法成就永恒。
哪怕所有人知道，可能无数个多元宇宙，无数个平行时空中想要诞生一位永恒存在都极其不易……
……
王城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悄然无声的回到了北月峰。
稍微一感应，他已经感应到了秦洛尘、秦雪柔二人所在的院落。
此刻，这母女二人正在商谈着什么，看到王城出现，秦雪柔神色平静，似乎已经看开，选择顺其自然。
而秦洛尘，则是欢喜的跳了起来：“父亲！你回来了？”
“到处走了走。”
“走了走？永恒境可以穿梭无数时空是真的么？你在过去和未来当中不断来回？”
秦洛尘很是好奇。
王城微微点了点头。
“可惜我一生中注定无望永恒了，不然，真希望和父亲一样。”
秦洛尘惋惜道。
“永恒……”
王城回想着自己这上千万年的经历……
他不知道这个境界到底是幸运，还是痛苦。
甚至，穿梭了无数时空，无数世界，目睹整个浩瀚存在周而复始的不断分裂，不断衍化，奔涌向前，他都渐渐的开始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产生迷幻，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的目的和真实。
只是……
这些话，他无法向任何人说出口，因为，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得了他。
“父亲，能不能够和我说说你去了哪些地方？见到了什么？”
秦洛尘好奇道。
有造化境的后台在，整个星空世界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以至于修行了上千万年的她，能够任性的保持自己想要的性格。
“实际上也没什么，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慢慢和你说……”
王城对着凉亭侧的玉凳指了指，示意她坐下。
而秦洛尘亦是显得颇为乖巧，正要静坐倾听，可这个时候，她身上的传讯玉符突然微微一震，随着她分出一道神念扫了一眼里面的一道信息，顿时有些扭捏了起来：“抱歉父亲，改天再来听你讲述你的冒险故事，我现在有点事先走了，你和母亲聊聊天吧。”
话一说完，她直接飞出了北月峰，飞出了星光云海阵的范围，而后在阵法通道口直接以信息传输的方式，消失无踪。
“这是……”
王城看了秦洛尘一眼。
“她在一次冒险中，认识了一位神尊……哦，现在那位神尊已经成就神皇了，名悬剑神皇。”
秦雪柔解释了一句。
“悬剑神皇……他们二人要结成道侣？”
“有这个趋势。”
王城默然。
结成道侣，过她想要的生活，然后……
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存在感就可以渐渐的降低，直至消失了么。
王城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这个时空，已经不需要他的存在了。
或许……
他是该去看看永恒的尽头，那一切的起源，一切的终结了。
“你想走了？”
秦雪柔仿佛感应到了王城心绪的变化，问了一声。
王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会有危险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一定要去么？”
王城抬头，看着虚空中那不断分裂、不断衍化，时时刻刻裂变至无数的平行时空，声音有些迷茫：“我只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秦雪柔张了张口，想要阻止。
可是最终……
她没有开口。
她已经决定，选择顺其自然。
而王城，也没有再说下去，就这么看着那不断衍化，无数重叠的时空……
这些景象，是任何一个非永恒境强者所无法看到，因此，非永恒境强者，根本理解不了永恒的无奈。
“要不要将你的朋友召唤过来，和他们说上一声？”
良久，秦雪柔才重新开口。
“不用了。”
王城摇了摇头。
他想不出来，这个世界有谁，称得上他真正的朋友，可以交心，可以倾注情感，可以不惜一切的朋友……
“照顾好秦洛尘。”
王城站了起来。
“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顺利……我会回来，如果不顺利……”
王城说到这，却是哑然一笑，如果不顺利，自然一切成空。
片刻，王城挥了挥手：“保重。”
“保重。”
“咻！”
话一说完，王城的身形直接出现在了星空宇宙之外的多元虚空。
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孕育着自己，让他一路上走到现在这等境界的星空世界，王城深吸了一口气。
“就让我到时空的尽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他的意识开始无限缩小，而他的身躯，则开始无限扩大……
这种扩大、缩小，不是自主性的扩大和缩小，而是在时空之力的影像下，在时空的层面不断收缩扩张，就好像时空漩涡不会干涉到时间线一样，他此刻的无限扩大和无限缩小，同样如此，以至于，星空世界也好，多元宇宙也罢，乃至于无数条时间线，亿万万个平行宇宙，根本不会有生灵知道，此刻有一个何等伟大的存在，在进行着何等不可思议的尝试……
扩大、扩大……
缩小、缩小……
这种扩大和缩小，在时空之力的加速下，不知道达到何等程度，如果投射到物质世界的话，恐怕一个刹那，他那扩大的身躯就能够覆盖整个多元宇宙，就能覆盖亿万个星空世界的范围！
可在时空之力的影响下，距离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根本没有空间的概念，王城可以肆无忌惮的无限延伸。
终于……
随着王城那身躯在时空之力的影响下扩大到极致后，他渐渐察觉到了他形态的异常……
他的扩大，并非是呈现直线扩大，而是……
一种弧线扩张！
一开始，这种弧线扩张看不出来，可当他的身躯大到极致后，这种弧线却渐渐显现。
就好像凡人如果不达到足够的高度，是看不出一颗星球属于圆形一样，眼前的扩张同样如此。
扩张，衍生弧线。
而他那不断缩小的精神，渐渐的却是形成一个点。
这个点缩小到极致后，似乎不再呈圆形，而是化为一条线，一条不断向前，不断延伸的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不！
全力运转时空之力扩大和缩小的王城，根本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因为他本身就处于时空当中。
在这种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扩张和缩小中……
终于……
在王城隐隐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永远的沉湎在这种扩张和缩小的变化中时，时空之力停止了……
他渐渐感觉不到时空之力的存在……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时空的尽头！
来到了时间、空间尚未诞生的源点。
时空尚未诞生，时空之力自然无从谈起。
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多元宇宙，没有平行宇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形成，一切的一切，都处于最开始，最源初的存在……
王城抬头，极目望去……
或者现在用“望”这个词已经不再合适。
但……
他就这么“望”着，直视起源。
而后……
他看到了……
看到了无数弯曲的圆，无数笔直的线……
空间是由弯曲的圆所衍化，时间亦是由直线的一所孕育……
朝着一个圆望去，王城可以渐渐的看到它形成了空间的概念，朝着笔直的线望去，王城可以看到他形成了时间的概念。
而后，圆和线，不断交汇，时间和空间不断交融，形成了一个个多元宇宙……
王城静静的看着，站在茫茫黑暗，站在一无所有的虚无，看着无数的圆和线，看着这种前所未有的瑰丽画面，心绪激荡，久久难以平息。
这就是终点！
这也是起源！
万物之因，万物之果！
一切一切的终极。
突兀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轰然间涌上心头。
他想到了什么！
王城骇然觉得，眼前的一幕，竟是如此的眼熟，和他记忆中的某个影像，竟是如此类似！
强烈的惊悸狠狠的冲击着他的身躯，直让他的内心变得一片冰凉，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寒刺骨的万丈深渊，并且，在这个万丈深渊中不断下坠、下坠、下坠……
无限下坠……
嗡嗡……
许久，王城在从这种浑身冰冷，几乎要坠入无尽深渊的噩梦下坠中停住身形……
这一刻，他仿佛感觉自己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默然的低着头，看着脚下一无所有的黑暗和虚空，感觉到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冰凉……
他认出来了。
他看明白了。
那些圆，不是圆，而是0，数字0！
那些线，不是线，而是1，数字1！
起源！
这片漆黑无尽的虚无空间，这片一切之因，一切之果组成的起源之地，充斥着无数的0，无数的1！
0101010101010101010101……
0101010101010101010101……
无尽的0，无尽的1，组成了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当他将悟性提升到“众妙之门”时，看到的是一片片巨大的信息洪流了……
因为，那根本就是整个世界的真实背景！
一种他无法解读的背景！
一种由无数信息所构成的背景。
永恒的世界，让他感到残酷！
而起源的世界……
让他感到绝望！
“嗡嗡！”
就在此时，在王城身前，一扇大门，猛然开启，化作一团绚烂的光幕将这片黑暗的空间完全充斥……
依稀中……
他似乎能够看出，这扇绚烂璀璨的光幕大门，乃是由他的人物模版所化……
自他诞生一来，一直跟着他的属性模版，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他的真正面目。
门！
一扇门！
一扇似乎能够解答出所有疑惑的门……
一扇蕴含着真正一切之因，一切之果的大门……
有些茫然、死寂的王城睁开眼睛，看着这扇大门，沉默着，久久不语。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够让我畏惧……”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轻语，打破了这片寂静虚无的黑暗……
而随着他这句话说出的刹那，原本遵循着某种规律周而复始不断衍生、衍化的无尽1和0，剧烈的震荡起来，强烈的摇晃，直让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混乱，似乎将随之彻底崩溃……
但这些，丝毫阻止不了王城前进的步伐。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无可阻挡！
他直接伸手，将那扇闪耀着绚烂光芒的大门，一把推开……
“呼！”
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辉，刹那间自光芒当中照耀开来，将他的身形完全淹没……
依稀中，他似乎听到自那扇大门背后，那片蕴含着一切真相，一切之因，一切之果的光芒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去，死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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