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帝尧纪

没有带被子回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理由，却是一个秦云无法拒绝的借口。

“天太晚，现在就别铺席子了，上来睡吧。”秦云和声地对秦无月说道。

棉被不算太大，但还是可以同时盖住两人的身子。秦云看着秦无月惬意的睡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茅屋当中的另一卷被褥则是继续地躺在木柜之中。

静默无语，被窝暖人。四只躲在棉被下的小手没有打架，握在一起逐渐升温。

第二天的清晨，在山间传来第一声鸡啼的时候，秦无月便从被窝上爬了起来，看着还处在睡梦中的大哥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便走出外头贤惠地为其准备早点。

相比于昨天秦云的手忙脚乱，秦无月则娴熟许多。趁着灶头煮水的时间，秦无月便拿起铜盘接过从高处留下的山泉水，回到茅屋中。此时秦云恰好醒来，而灶头上的清水也开始沸腾，升起白烟。

“大哥哥起床啦？”秦无月见秦云起床，笑道。

倒下早已准备好的饺子，秦无月手里拿着一双竹筷在拨动，免得饺子会粘在锅底。此时，在灶头旁边已长得枝繁叶茂的凤花树，枝干上有一颗熟透的凤花果，终于承受不住地上的引力，落了下来。

秦无月有些意外，赶紧伸出小手接住，不让凤花果跌入到铁锅上。

细柳一样的眉毛拉紧了一些，秦无月心道要不要和大哥哥说将凤花树移植到别的地方，以免在灶头前煮食的时候，会被掉落凤花果砸到。

秦云在种植此树的时候明显只想着为无月遮阴，并没有考虑到结出的凤花果会砸到人。

可很快她的细眉又舒展了开来，想到凤花树秦云为自己亲手所种的，又不舍得。唯有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慢慢地修剪一下。

分心之时，秦无月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锅里沸腾的白开，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捏住自己的耳垂。

“在想什么呢？”木门前传来了秦云的声音，这有些笨拙的背影真让人想在后抱住。

秦无月羞羞地低下头，用竹筷将煮好的饺子盛了起来。

两人吃完了饺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同行下山。而此时，演武堂当中，秦无月昨夜晚上夜不归宿的事情早已在她的班里传了开来。

这个消息，不禁让班里的男生心碎一地。又见秦云今天送秦无月来上课，顿时一个个的脸上露出了深仇大恨的表情。

“我等下就和老师说说，你今晚就不住宿舍了。”临走时秦云说道。

正好吴道丰刚在外面经过。

“老师！”秦云高声呼喊道，把吴道丰从外面招了进来。

吴道丰露出笑容亲切道：“孩子，怎么了？”

“无月她住不惯宿舍，想搬回后山。”秦云咧嘴笑道。

新生们闻言皆露出奸笑，演武堂的门规极严，除了不能吃肉外更不能私自外宿。这下可好，秦云当着面提出来，肯定会收到吴道丰的责骂。新生们一想到秦云即将惹祸上身的情景，纷纷偷笑起来，坐好身子等待好戏上映。

谁知吴道丰并没有动怒，反而无所谓道：“你们的事自己处理就好，哪需要问我。”

新生们根本不清楚前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谢老师！”秦无月轻拍着手感谢道。

为了不影响其他新生的学习，吴道丰与秦云便一同走出课室。

“孩子，你跟我过来一下。”吴道丰在走道上向秦云说道，眉目之间有几分凝重之色。

秦云点点头，两人走到演武堂的议事厅中。

吴道丰推开两扇大门，率着秦云走进去。在面前的纱帐后并没有十位长老的声音，此时他们仍驻守在万里之外的郢都。

可当秦云被放在地上的事物吸引到视线后，他的眉头紧蹙起来。只见一具尸体真平躺在他的面前。

“刺客？”秦云一怔说道，随即又摇摇头，他不知眼前的尸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尸体干瘪，血液早已流干，看来是死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尸体的头颅上有一个空洞，其大小能容得下一颗石子。四肢皆在，人的手、人的脚、以及人的身体。

可是尸体的背后，却多了一双翅膀。双翼并不是那种用灵气演化出来的流光羽翼，而是一双真正意义上的由血肉长成的翅膀。

“这是一具兽人的尸体。”吴道丰解释道，他也是前不久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种族。谈起这尸体的来历，他有说道：“数月前西部边关将士将这兽人围杀，送了过来。”

“兽人？”秦云不解道，在他的认知当中，人就是人，妖兽便是妖兽。两者是相互区分开来了，怎么又能混杂在一起呢？

吴道丰道：“兽人由人与妖兽结合而成，拥有两者的特征。它是人所以拥有人的身躯，但它也是兽所以拥有双翼。因为其心性嗜血，所以三百年前被仙子逐出北苍，赶至寰宇。”

“那它们怎么回来了？”秦云问道。

对此吴道丰也摇摇头：“传闻在西天涯处有一座石门，相传可以通向域外，兽人大概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老师是要学生去调查清楚此事？”秦云问道。

“没错，兽人重返北苍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我们对这个种族又了解甚少，所以想你往天涯走一趟。”

“请问老师，这西天涯在哪？”秦云又问。

“为师也只知道天涯在西方。”吴道丰从书架上拿出一份早已风尘的古北苍地图，在秦云面前铺展开来。

在秦国的西边与赵国接壤，而在赵国的在西方则是某些小国。他的指尖落在地图上，口中喃喃道：“犬戎、谷竹、鬼方、月氏、乌苏、敦岭......”

指尖不断在地图上移动，再到后来秦云已看不清古地图上所记载的文字，而北苍七国位于地图的中央。

“老师，这地图？”

“这是万帝时期遗留下来的，周历以来我们与外面接触甚少，渐渐这些区域变成为了未知之地。”吴道丰道：“此番西行，你一定要小心，兽人当中也有修行者。”

随即掌中捧着一颗灵核递到秦云的面前。

“兽人是这样修炼的？！”秦云惊叹道。人的修炼是将天地灵气纳于体内，通过经脉汇聚到丹田各大穴，而妖兽的修炼不走经脉而是在体内开辟一处结成妖丹。至于兽人则是取两者共同点，取天气灵气却无视经脉丹田各处大穴，直接结成灵核。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既是兽人的修炼方式。

秦云点点头，郑重道：“学生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启程。”

吴道丰与秦云详谈许久，直到秦云告辞的时候，已是响午时分。秦云满怀心事般走过庭院，准备等秦无月出来了便告知她，自己要西行。

悠长的钟鸣声阵阵作响，上课的新生结伴走出，而秦无月也从课室中走了出来。她经过庭院，见了秦云在等待着自己，随即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大哥哥，我们回去吧！”秦无月眉开眼笑道，像是刚刚在上课时学到了不少修炼的好方法。

此时步风也走出课室，只觉得不远处的秦云格外地刺眼。就在秦云与秦无月正要离开之时，他忽然怒喝道：“废物！你给我站住！”

“不知师弟有何贵干？”秦云本不想理会，可想着自己快要远去。还是决定先帮无月赶走这些狂蜂浪蝶为妙，免得日后打扰到她学习。

“果然是废物，连回话都有自知之明。”步风嘲笑道，而周围的新生也被引得哄堂大笑，赶紧围过来想要看看他们眼中的废物是怎样被打趴的。

“步风你想干什么！”秦无月不悦道。

“废物，难道你只会缩在女人身后吗？”步风用手指着秦云的鼻尖骂道。

看着步风此时的架势，秦云不用想都知道他准备干嘛，不耐烦地开口道：“切磋是吧，过来！”

见秦云变得如此嚣张，步风拿着匕首在自己的手中狠狠地割伤一刀，鲜血顺着掌纹滑落到青青草地上，他寒声叫道：“我要和你决斗！”

切磋是点到为止，决斗则是赌上性命。

秦云苦笑，不知是步风认为吃定了自己，还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了。

“你的天赋不错，再过几年必将是我大秦的栋梁，又何必想不开呢？”秦云好心道。

“废话少说，你到底接不接！”步风愤然道，把秦云的好意误会成了怯战的借口。

“大哥哥~~”秦无月摇摇秦云手臂，似乎让他不要打。步风就算再如何地过分，但毕竟也是同窗，而且天赋极好，如此简单地死掉真是太可惜了。

“放心”秦云说道，拍了拍秦无月的手背，让她退后几步。

只见秦无月后退，步风立刻向秦云箭步冲来，体内灵气透体而出，一拳未出而劲风已成。又到挥拳击出之时，瞬息擦燃了凝固的空气，流火吐舌好不惊艳。

破山拳！

新生见状无不露出惊讶与佩服，这拳不过是刚才课堂上所教，而步风这才是第一次施展就已经达到大成境界。新生第一，当之无愧。

众人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秦云如何应对。

却见秦云的动作像是放慢了数拍一样，慢悠悠地用手伸到腰间，不知在摸索出什么？

“想不到这废物连抱头鼠窜都不会！”

“你看他的动作，不会是想从腰里掏出一面白旗吧！”有新生嘲笑道。

秦云的表情一直云淡风轻，仿佛步风的拳头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终于，秦云将腰间上的东西解了下来。他把手中的东西朝前递去，放在了步风的眼前。

那是一块木牌，刻有零字的木牌。秦云手中的零号木牌本没有意义，是他赋予了木牌独特的意义。

待到步风看清了木牌的时候，他瞬间僵住了动作，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艰难的苦笑，像是取笑着自己的无知与幼稚。

此战无须再打，步风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零号木牌的传闻是真的。

秦云将木牌放下，语重心长地说道：“数年前，我初入演武堂便砍断了卫一的青雷剑，后入凤凰古墓大难不死。秦楚大战面对百万楚军亦面无惧色，杀燕衡天，诛夏成！”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证明自己比你厉害。忍你让你不和你决斗，只是想你把命留着日后修有所成能报效大秦。”

秦云说罢便牵住秦无月手，转身离去。步风傻愣地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心中惭愧，失声痛哭。

两人走在通向后山的山路上，秦无月眼珠溜溜地看着秦云。

“怎么，我头顶难道开出朵花儿来？”秦云笑道。

“大哥哥，你刚才真帅！”秦无月把头靠在秦云的手臂上说道。

“这样以后就不怕有人缠着你了。”秦云道。

秦无月闻言，明亮的眼神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疑惑，异常敏感地问道：“大哥哥，你又要远行了吗？”

秦云点点头。

见秦无月沉默不语，秦云说道：“你留在这里可以跟着老师好好修炼。”

“可是我想跟着大哥哥。”秦无月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并不想和秦云分开。

“那里很危险的”秦云哄着秦无月道。

“无月不怕！”秦无月坚持道。

“听话！”

回到茅屋，秦云将一些衣物放到纳戒中，而秦无月则是盯着秦云看了好久，见秦云毫无心软的意思，便抿着嘴问道：“大哥哥这次要出哪里？别处又出现了遗迹了吗？”

“向西边走~~”秦云回答道。

“答应无月快些回来。”

秦云蹲在秦无月的面前，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宠爱道：“大哥哥知道了~~”

说罢，便将自己手中的零号木牌放在了秦无月的手心，说道：“大哥哥走得匆忙，一时间也不知要送你什么，这块小木牌跟了大哥哥很久，就送给你但护身符吧，想来有着这木牌在，演武堂里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秦无月手心握紧了木牌，重现笑颜道：“无月等你回来~~”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