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鲤跃龙门

日上三竿。

距离弟子招募的开幕式已经过去了有三个多小时，最后一批人也终于进入了幻境试炼的考核。

近十万弟子参与试炼，能够承受幻境试炼对神魂的消耗，进入第二阶段的人少之又少，原本看前几批人，还以为能有两三成，随后人们就发现自己错了，实际上越是对自己有信心之人，越是上得早，在后面畏畏缩缩之辈，就更是凄惨，能通过者百不足一。

随着那些滚地葫芦被抬下山去治疗，还在天梯上的人数约莫还有不到万人，而最开始的那一批，已经即将接近第两千阶的极限。

速度最快，站得最高的是一个少女，她叫唐三彩，是婺州城第一世家唐家最小的女儿，自幼便有天才之名，如今甚是年幼，方才十二岁，但是表现极为出众，已经被认为是这一次弟子招募中的资质最好的一个，许多长老都在议论她。

当少女终于踏上最后一步的时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天意宫的弟子试炼远远出乎她的预料，尤其她的幻境乃是四系幻境，其中两种还是五行外的两种异属性，着实让少女吃了些苦头。

不过，苦尽甘来的味道也是极为奇妙，经过方才的感悟，少女已经觉得自己置身于云端，所见俱是天地间最奇妙的事物，如梦似幻。

她听到了天梯两边的山上，那些各处看台传来的欢呼声、喝彩声，少女那成熟的远超同龄人的内心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涟漪。

不是骄傲的说，只不过，自己原来是真的很厉害呢……

最后一步终于跨上了第两千零一阶，少女的心都要飞起来了，然后她朝后面望了一眼。

他们在山上如此艰苦的攀登，一定很累了吧，真是可怜呢，那么作为胜利者的自己，留给他们一个微笑，也是应该的吧……少女这般想着，微微侧了下头，然后一个人影从她眼前走过，带起一阵微风，留下一片阴暗。

这是一个穿着深青色衣袍的男子，从长相看来，年龄似乎有自己的两倍，看侧脸，相貌普通并不出众，但是很干净，他站得那么挺拔，就像是一株笔直的青松，在呼啸的山风中屹立不倒。

少女下意识地往他的脚上看了眼。

少女惊呆了。

她看得很清楚，此人双脚全部落在幻境试炼阶梯外，反观自己，只不过跨上了一只脚而已。

她察觉到自己被超过了。

好过分！

少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来，这个人一定是趁着自己方才回头的片刻，才抓住机会超了过去，这样他就成了第一个闯过幻境的人，抢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

真是个卑鄙小人！

少女另一只秀气娇嫩的小脚丫也迈了上来，她成了第二个突破幻境试炼的人，看台上掌声雷动，却让她觉得好生丢脸。

于是少女骄傲地挺起还没有发育的平坦胸脯，心中想着，马上自己就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了，这个投机取巧的小人，到时候一定会惭愧无地！

少女又快速地迈了一步，她觉得有些吃力，仿佛整片天空都要拦着自己前进，但是她无所畏惧，就像一只乘风破浪的雄鹰。

第一阶，快速被征服！

少女高傲地抬起头，往边上的青松人影看去，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战果，告诉那个卑鄙小人，看，对你而言难如登天的一步，对自己来说却不过如此，微不足道。

这时卑鄙小人动了。

他只跨了一步，就直接出现在近百米开外，依旧挺拔如松，仿佛就没有迈步。

少女再次惊呆了。

怎么……可能？！

青衣男子并不知道身后有个少女正用不甘、震惊、懊悔、顿悟、惊恐等眼神注视自己，他眼里只有阶梯的尽头。

天意宫一步登天梯第三重，，取名鲤跃龙门之意，意为能踏入此地、并且最终征服它的弟子，乃是人中之龙。

他再跨一步，身形出现在三百三十三阶外。

天空离自己更近了，所以变得更加美丽，他迫不及待又跨了一步，直接出现在了第三重阶梯的尽头。

刚好是第三千阶，如果真有龙门的话，他就是已经站在了那扇门上，再往前跨一步，就能够成为人中之龙。

但是连续三步踏上顶峰的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

看台上，一群原本懒洋洋看戏的长老们都是瞬间就如同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各个都是眼冒精光。

自己看到了什么？三步踏上龙门？真是活见鬼了，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没印象啊？这么逆天的资质，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他？

这次参与试炼的弟子名单，长老们大都有过目，对其中哪些人可能是人中龙凤，都是有些把握的，比如说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唐三彩，比如说落后她半步的那个小家伙箫声，再比如说……这样算下去就太多了，但是不论长老们如何回忆，都不曾有此刻那个惊爆众人眼球的男子的资料。

三步跃龙门？什么鬼！

很快，资料就被找了出来，几位道尊级别的强者当然是先过目。

洛天行，二十四岁，凝元七层，大周国都太玄京洛家人，资质低下，八年前，因性子怠惰故被逐出家门，引荐人一栏为‘自荐’。

资料就只有这么多。

……洛家弃子？

长老们眼中都是含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眼光。

就这样的逆天水平，资质低下？洛家人该不是眼睛瞎了吧？

这一刻，众人对这匹突然冒出来的黑马的兴趣都浓了起来，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此子不凡！

洛天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天意宫几位大人物的眼中，诸道统的掌道人已经开始互相撕比争夺他的所有权了，他现在只是觉得心有点乱。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他要过饭，偷过财，杀过土匪掏过蛋，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做，杀伐果断。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步好难迈出，比最开始的时候自己被逐出家门无处落脚想要糊口还难，比被洛家恶仆打断双手双脚丢在人烟罕至的水田里自生自灭时，依然决定要活下去，还要难。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步，就在前方，甚至没有一丁点的阻力，但是他突然觉得，这一步很重要，那区区二十公分的台阶居然像是变得比山还要高。

这一步如何跃，用怎样的方式跃，什么时候跃，都极为重要，或许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他退缩了，孤身闯荡八年，他面对过无数困难，退后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他不是退后，是退缩。

他回过头来，想要重新来过，他相信，这一千阶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能走得更好！

但是他不能。

在外界看来，洛天行站在第三千阶的台阶上闭目沉思，他身后是无数咬牙想要追上他的弟子。

但是在他的眼里，身后却没有阶梯，那里只有一片黑色的深渊，漆黑的大嘴大肆嘲笑。

退一步万丈深渊？

他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