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劫后
“咳……咳咳……咳咳咳咳……”天劫过去，天际重新恢复了正常。地面那数百丈的大坑内，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坑底，此时的石昊已然再无力维持半龙之体，恢复了原型。身上带着大片大片的血污，原本已经化为黑色的毛发几乎重新成为血红色。身上狰狞可怖的创口随处可见，许多地方深可及骨，白森森的骨架清晰可见。
劫雷最后一击的威力，严重超出了石昊的想象。似乎是被之前石昊变化出半龙之体后，轻轻松松就挡下了本应任何一道都足以要了石昊小命的劫雷的事实所激怒，最后一道劫雷的威力，直接超出了前一道劫雷的十倍之多！
幸亏石昊在当时隐隐察觉不妙，集中全部妖元、融合血脉之力、精神力于一体，以攻对攻，抢占主动，全力与劫雷硬拼一记。否则，若是仍然像之前留在地面上，十成十的会直接被劫雷轰成渣渣。纵使侥幸不死，恐怕也会受到终生无法恢复的创伤，修为也会为此止步。
但，尽管如此，石昊仍然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肉身严重受创……妖元百不存一、几乎被抽调一空……精神力近乎枯竭……
大脑中，一阵阵眩晕的感觉如海浪般冲来，又如万千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石昊的脑袋。疲倦的感觉让石昊第一次感觉抬抬眼皮这个动作都如此艰难，眼神中布满疲倦黯淡之色。一股强烈之极的昏睡欲望涌上心头，难以退却。
但，此时却当真是不能真的昏睡过去的。
石昊自然明白此时恢复伤势要紧，自是勉力提聚起身体内残存的丝丝妖元，开始努力恢复伤势。
只是，这次创伤，实在太重，绝非短时间内便可以恢复。渐渐地，石昊陷入深沉的调息中，全力恢复伤势的他，自然没那个能耐再去顾忌周遭变化。陆压的神识铺天盖地散发而出，以防此时有敌人突然出现……
……
足足过去了近二十天时间，随着一声长啸，尘土飞扬，一头黑色狰狞异兽从地底一跃而出。
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疗伤并不奇怪。他的肉身本就无比强大，难以受到真正严重的创伤。但，也正因如此，一旦重创，恢复起来也就格外艰难。
抬眼望去，若非在这里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到了极点，恐怕石昊也会瞬间迷失方向也说不定。
经历了祖龙殿异变、石昊与两百余散修的大战、及他随后的浩大天劫后，这片山林的地貌彻底大变样。方圆数千丈范围内，所有树木非断即折，数量更多的草木直接被天劫余威蒸发为虚无。茂密的山林中间，竟是突兀之极的出现了一片数千丈方圆的沙漠。
所谓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沙海茫茫，没有其他任何物事。谁也不会想到，不过一个月前。更准确的说，是化为沙海的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人声鼎沸的景象。
而今，那两百余名散修，没有落下一个，尽皆魂飞魄散，甚至连一点点残肢都没有剩下，全部化为齑粉。二十多天的风吹雨打，早已被抹平了在世间存在的一切痕迹……
怔怔看着这一幕，一股恶心之极的感觉涌上心头。一个没控制住，石昊“哇”的一声，几乎连体内的酸水都要吐了出来。
不过，他修为日臻精深，差不多有近两年时间没进食。吐出来的东西，看似恶心，实则都是体内提纯后的天地之精华，对于修士来说，实则是一副大好的补药呢……
呃……
两百余条性命，单单死在石昊之手的便超过四十余人。其余之人虽然并非他亲手所杀，但却死在了他引动的天劫之下，与被他所杀实则没什么区别。
前世已经失忆，姑且不论。这却是石昊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如此之多的人。虽然，这些被杀之人，都将他当成机缘，或欲奴役，或欲杀死，份数敌对，本就死有余辜。但，这毕竟是活生生的两百余条人命！
相信他前世纵然也干过类似的勾当，也绝无可能一次性沾染如此多的血腥。
先前，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如何自保、如何杀敌、如何渡劫。渡劫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全力以赴的恢复伤势，自然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现在，诸事已了，心神放松之下，顿时便想起了这件事！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刽子手，在他第一次杀人时，也必然会如此这般大吐而特吐。世间的天才有很多，但绝对没有谁会是杀人的天才！石昊虽是妖身，但控制这副妖身的，终究还是人类的灵魂！
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石昊才终于勉强恢复了些正常。但面色却是苍白不已，虽是兽身，但还是看得出如同大病了一场般。
“小子，完事儿了没”陆压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但不难分辨出其中隐隐间的关心之意。
石昊翻了个白眼，虽然心中对陆压隐隐的关怀有所感动，虽然仍然感到阵阵恶心，但仍是嘴硬之极地道：“你看笑话看的挺爽的是不？小爷我不过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陆压嘿嘿一笑：“你小子就是嘴硬。这感觉哪里是那么好消除的？当年我可是见过不少人族的小娃娃第一次杀了人，几个月都恢复不过来，有几个居然还自己把自己恶心死了，真是笑死我了！哪里像我们妖族？一出生，与天斗、与地斗，几乎一出生，便在战斗中长大。嘿嘿嘿，所以说人族尽都是一群腻歪之极的恶心家伙，你把人家都杀了，再怎么哭来哭去，恶心来恶心去的，还能让死人复生不成？”
“那是人族不如妖族那般野蛮罢了……”石昊虽已不是人族，但陆压的话实在难听，忍不住反驳道。
“嘿嘿嘿，野蛮？放屁！”陆压冷笑道：“天道之下，本就草木一秋，人生一世罢了。所谓修炼，便是把即将被天道夺去的，夺回来！把不能得到的，抢到手！把自己即将断掉的路，无限延长！这其中，本就步步惊心，处处动魄！你看那些人族，为何之前无论你怎么解释，甚至立下本命誓言，那些人都一定要不依不挠？”
“因为你是神兽！”陆压哼道：“你对他们，有莫大的价值！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你拉下的一泡尿，对他们而言都是无上仙浆！而你，又不具备足以威慑他们的修为，你便是说破了天，他们也会出手！”
“但，若是把你换成一个人族呢？”陆压嘿嘿笑道：“这些人还是会当即出手！只是，他们一定会给你套上各种各样的罪行，什么祸世魔头啦……什么十恶不赦了……就算你是一个圣人，也会在他们嘴下变成亘古绝今的穷凶极恶之徒！你说，这是何等之虚伪？同样的事情，换成我们妖族，什么废话都不说，直接冲上去抢就是了，何必废话？既然立场分明，分个生死也就是了，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能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