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莱茵乡村

神恩大陆上有句谚语，最美的城市在法兰克，最美的乡村在莱茵。

法兰克人大多是拉丁人的后裔，以高贵优雅，历史悠久著称，莱茵人则是日耳曼蛮族的后裔，民风淳朴，性格直爽。不过，在莱茵人的眼中，法兰克人是虚假伪善的代名词，在法兰克人看来，莱茵人就是野蛮粗鲁的别称。

艾伦正穿行在莱茵王国的偏僻乡村，这是雅克的建议，因为莱茵王国大部分地方都是原始的农村，没有官道，没有驿站，没有来往的商旅，除了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农民，很少有外人会光顾。腓特烈即使要堵截漏网的师生，也最多是在大城市和交通要口设下关卡，不可能在全国进行地毯式搜捕。

不过雅克还是提醒艾伦，莱茵人傲慢、排外而忠于王室，农村的莱茵人尤其如此。如果艾伦没有被认出来，在莱茵的农村肯定是安全的，但一旦被条顿骑士发现行踪，他将无处遁形，因为所有的莱茵人都会自发地帮腓特烈搜索艾伦的行踪，至于艾伦是不是受害者，腓特烈是不是凶手，莱茵人并不关心，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王国和自己的王。

莱茵乡村的空气和小石村的空气同样清新宜人，但小石村弥漫着树叶的清新，而莱茵乡村则流动着小草的清新。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浅绿色田野和牧场，偶尔有墨绿色的树木点缀其中，宛如处于一片浅绿色的海洋。

莱茵人的乡村，就随意散落在这片浅绿色的海洋中，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完全融入了周围的景致中，仿佛他们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供农民居住的房屋高低参差不齐，形状各式各样，构成一种错落有致的和谐。炊烟袅袅升起，透露出宁静、安详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每个乡村最高的建筑，一定是石头砌成的尖塔教堂，灰色的墙体散发着着厚重肃穆的气息，偶有传来的教堂钟声，荡涤着人们的心灵，使人禁不住产生皈依的冲动。

艾伦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河往南走。它由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融化汇集而成，最后流入莱茵河，是莱茵河的众多支流之一。因为河水刚从雪山上流下来，因此异常清澈干净，将手探入河中，还可以感到丝丝凉意，侵入心脾。不远处有一座沟渠，把小河的水引入附近的农田。

艾伦心念一动，不再沿着小河往前走，而是顺着沟渠，进入了一个小村庄。从一个逃亡者的角度，他不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行踪，但作为一个旅行者，艾伦认为他有责任记录他旅途中的所见所闻。

赤着脚在水田里插秧的农民，和在田垅上奔跑戏耍的孩童，逐渐映入了艾伦的眼帘。孩子们的打闹嬉笑声，大人们大声的训斥声，交杂在一起，为宁静的乡村平添了几分生气。田里的大人们听见有人走近，抬头看了一下艾伦，又低下头继续劳作，尽管艾伦是陌生人，但他们也不感到惊奇。日耳曼人的体内流淌着尚武的血液，一个青少年独自一人外出，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而且艾伦从小在山里长大，脸上充满了坚毅和信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城里细皮嫩肉的娇贵少爷。

艾伦穿过水田，进入小村庄，直接找到了最显眼建筑——教堂。教堂并不大，一个小村庄根本无力修筑一所规模宏大的教堂，也没有财力来供奉太多的神职人员。一所最小规模的教堂，已经足以满足全村人的所需。如果几个村庄靠得比较近，甚至会合力出资修一座较大的教堂，每到祈祷日，几个村子的村民聚在一起做祈祷。

艾伦径直走入了教堂，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神父正在打扫地面。艾伦做了个祈祷的手势，说道，“光明神在上！光明无处不在，普照众生。”

“光明神在上！”神父也回礼道。“请问阁下从何而来？”

艾伦说道，“我叫艾伦，来自遥远的东边，濒临大海，正在按照家族的传统进行远行历练，不知是否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

“想必您的家族，历史十分悠久。青少年远行历练，是我们日耳曼人的传统，但自从变游牧为定居后，这项传统正在逐渐消亡。现在很多青少年只是结伴在附近游览一圈，就算是完成了历练。像您这样独自一人远行历练的，还真不多见。”神父恭敬地说道。

“神父您太客气了，我可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我的先祖曾是一个部落的酋长，因此家族规矩很多，到现在还在严格地执行着。”艾伦说道。

“原来是伟大勇士的后裔，难怪勇气非凡，敢独自历练。”神父说道，“如果您不嫌我这里地方小，尽管住在这里，反正我每天也都要回家里睡觉。哦，对了，我叫浮士德，不过村民们图省事，都叫我浮德神父。”

“浮德神父您好，您刚才说你不住在这里，每天回家里睡觉，这是怎么回事？神父不是都住在教堂的么？”艾伦好奇地问道。

浮德有些脸红，说道，“我以前结过婚，生过子，后来才成为神父。我们这是小地方，不太讲究。我听说在大城市里，一个人成为了神父，就要一直生活在教堂里，如果有年幼的子嗣，则要送入育婴堂或孤儿院。不过我和小马丁相依为命，也不舍得抛下他”。

“父亲，我把饭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吧。”一个稚嫩的童声从外面传来，艾伦回头一看，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破旧衣服，有些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可爱。

浮德向小男孩招了招手，说道，“马丁，过来见过你艾伦哥哥，他可勇敢了，只比你大几岁，但就敢一个人外出游历。”然后浮德对着艾伦说道，“这就是马丁，我的儿子，因为我白天在教堂里不能离开，所以家里的杂务活都是他小小年纪在做，饭也是他一个人烧的。”

马丁走过来，对着艾伦鞠了一躬，抬起头说道，“艾伦哥哥好，我是小马丁，我以后也要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艾伦摸了摸马丁的头，说道，“艾伦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艾伦哥哥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做的家务活还没有你多呢。”

“艾伦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太高兴了，我要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咯。”马丁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

浮德笑着对艾伦说道，“马丁从小就很独立，也很勇敢，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个勇士，你的话对他的鼓励很大。”

艾伦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啼笑皆非。他刚与雅克和索菲亚分手，被两个人当做小屁孩教训了好多天，现在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其他小屁孩心中的偶像，还真有些不适应。想到这里，艾伦默念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已经是神语者大人了。

浮德邀请艾伦一起去家里吃饭，艾伦爽快地答应了。日耳曼人心思单纯，爱憎分明，一旦把你当做朋友，会掏心窝的对你好，艾伦如果扭扭捏捏，反而会让人不喜，况且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日耳曼族长的后裔，家族保留了当年祖先的尚武之风，应该更加豪气才是。

浮德是教堂里唯一的一位神父，在小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回家的路上，很多村民都热情地向浮德打招呼，甚至有一位村民，将刚从河里吊来的鱼分了两条给浮德。浮德推让了一下，就让马丁收下了。家里来了贵客，招待太过寒酸，被日耳曼人视为一种耻辱。

浮德的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厨房。马丁拿着鱼直接进了厨房，浮德则带着艾伦进入了卧室。卧室里堆放着一些草纸书籍，还有一些玻璃器皿，甚至有一个绘在羊皮上的星图和一个星象仪。浮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前是个学者，整日研究炼金术和占星术，在马丁的母亲于六年前去世后，我投身教堂，成为了一名神父，三年前，老神父因病去世，我就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一名神父，占星术和炼金术好久都没有碰了。”

“为什么不碰了呢？据我所知光明教会很多人也在研究占星术和炼金术”。艾伦问道。

浮德答道，“我们每个人都信仰神，都知道神的存在，但神究竟在哪里，如何投入神的怀抱，看法却是不一。有人认为夜空的星相蕴含着神的秘密，所以创造了占星术，有人认为神的秘密存在于自然之中，因此有了炼金术，我以前也曾经痴迷于此。我的妻子重病时，我用占星术为她续命，用炼金术为她炼制金丹，但都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认为是我的信仰不够虔诚，于是成为了一名神父，以虔诚的祈祷来换取神的关注，恳求神的恩惠。”

艾伦心中一动。按照雅克的说法，占星术和炼金术，应该是获取世界中残存的不完整神性，祈祷是直接从神那里获取完整的神性，所以浮德的选择，应该是往正确的方向更近了一步。不过这条路似乎更加的艰难，很多人蹉跎一生，始终不得入门的要领，因此对这条路产生了怀疑，转而将热情投向容易见到成效占星术和炼金术。甚至还有急功近利的人，渴求捷径，于是自甘堕落，投入魔鬼的怀抱，与魔鬼签订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