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道格往事

愣了好半天，艾伦才无可奈何地爬出神泉，风干身体，穿上旁边的后备衣服，然后慢腾腾地下了山。不过艾伦对被索菲亚偷窥身体的郁闷与懊恼，在下山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因为他看到了躺在地上，形同干尸的道格族长，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雅克，以及低声抽泣的索菲亚。

“老头子，道格族长怎么了，昨天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精神不是挺好的吗？”艾伦吃惊地问道。

雅克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了下着艾伦，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人的寿命就是两百年，道格族长的寿命已尽。本来他还可以多活一些日子，但那是神对他的恩宠为他续命，每多活一天，神的恩宠就减少一分，直到最后死去。道格不愿浪费神的恩宠，昨天为你们祈福的时候，已经把神的恩宠全部让渡给了你们，在推你们进入神泉之后，他就已经不行了。”

“那他的族人怎么办？他可是族长啊。”艾伦问道。

“道格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冰岩将接替族长的位置，自从我带着你们来到这里，这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我、冰岩以及族长一些老人都知道，但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多想。”雅克回答道。

艾伦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在议事大厅的情景，道格族长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第一杯酒，敬我们尼安德特人的伟大朋友，让雅克卢梭大贤。雅克阿克苏！”

“第二杯酒，敬我们的勇士，冰岩！”

“第三杯酒，敬艾伦和索菲亚，他们和雅克同样值得信赖，他们同样是我们尼安德特人的伟大朋友。”

想起这三句敬酒词，艾伦呆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道格族长早就表明了态度，只是自己太麻木，没有察觉罢了。他又想起离开议事大厅时，道格族长对冰岩说的话，“别管我，管好大家，这才是你的本分”，这分明是让冰岩当一个合格的族长，把全族托付给了他。

艾伦再也忍不住，扑在道格族长的尸体上大哭。他和道格族长只有过很短的接触，说过几句话，但道格族长却无条件地信任了他，不惜耗尽自己的生命来为他洗礼。虽然艾伦知道，道格族长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雅克的缘故，但这个慈祥老人，还是让艾伦感觉到了一种属于家的温暖，那种长辈对晚辈无微不至的关怀。艾伦的嚎啕大哭，勾动了索菲亚的悲伤，她也伏在道格的身上，痛哭起来。

等两人哭得累了，再也哭不出声来，雅克才说道，“道格族长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们，你们不要忘了昨天晚上在议会大厅许下的誓言，与尼安德特人永世为善，和帮助他们寻找应许之地。”艾伦和索菲亚都直起了身子，看着雅克，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头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把道格族长送回峡谷么？”艾伦问道。

雅克沉默一下，说道，“为了庆祝道格的两百岁大寿，尼安德特人将进行三天的狂欢庆祝，道格临终前有遗言，不希望打扰他们的喜悦。等一会儿，冰岩会带人来，直接把道格葬在他们族人的墓地，三天后再告诉族人。”

“至于我们，因为我们是和道格一起出来的，如果只有我们三人回去，族人肯定会起疑心。而且我们在这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就直接回去了，以后如果有了应许之地的好消息，再来告诉他们，也算是弥补我们对他们的愧疚吧。”雅克接着说道。

艾伦和索菲亚都没有异议。虽然这也是道格族长自己的意思，但就这样返回峡谷，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族人。

“老头子，你和道格族长是怎样认识的？”艾伦问道。

雅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们既然接受了神泉的洗礼，有些事情也有资格知道了。我全名是让雅克卢梭，已经活了近七百岁，六百多年前的狮心岭之战，我就有参加，和索菲亚的先祖格里芬并肩作战。”

索菲亚点了点头，“当年的事迹，我们家族的档案中有详细的记载，除了您，当时还有几位参战者，也活到了今天，都是老祖宗级的人物。”

雅克接着说道，“我们修炼人族的魔法和斗气，寿命也最多延长到五百年，根本不可能有七百岁。但是在我们五百岁快要死去的时候，突然奇迹般地返老还童，恢复了青春，而实力也下降了很多。这种现象，在历史中从未有记载，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突然想到，狮心大公在狮心岭战斗中杀死海特亲王的时候，海特诅咒我们不死，活到海族卷土从来，灭亡人族的那一天。海特的诅咒这么厉害，让我们十分震惊，如果海神的预言都有如此之威力，那么当海神的神语者出现后，我们还有抵抗的能力么。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才真正重视起海特的预言，加大了搜寻神语者的步伐。”

“道格就是我返老还童后不久认识的。早在五百多年前，在一次探险中，我就和几个朋友发现了尼安德特人隐居的峡谷，但没有打扰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发觉我们。因为我们不小心触发了雪崩，尼安德特人认为这是神罚，所以躲得远远的，并不知道我们来过。”说道这里，雅克有些脸红，不过看到艾伦和索菲亚正在专心听他讲故事，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于是又接着讲了下去。

“道格是当时尼安德特人族长的儿子，他勇猛果敢，不畏艰难，充满冒险精神。在夺得青年角斗大赛的冠军后，他就外出游历，为族人寻找传说中的应许之地。有一次，他被光明神教的人发现，认为他是异类，派出圣殿骑士追杀他。在他身负重伤走投无路时，我刚好路过，我从他的体貌特征认出了他是尼安德特人，于是出手相救。那个时候，我的实力衰退的很厉害，没能打退圣殿骑士，只好带着他一路逃跑，后来被追得走投无路，我们进入了深渊世界。”

“深渊世界是哪里？”艾伦好奇地问道。

雅克的手指了指大地，说道，“在地下。我们脚底下并不全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存在一个广袤的地下世界，又称深渊世界。那里有很多与人类不同的种族，如地精、矮人、暗夜精灵、兽人，而绝大部分的邪恶生物，如亡灵和恶魔，也都生活在深渊世界。深渊世界有很多层，加起来面积要比神恩大陆大得多。”

“我和道格逃入深渊世界后，终于摆脱了圣殿骑士的追杀，之后，我们在深渊世界一路冒险，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告诉了我他寻找应许之地的事情，我也告诉了他我寻找神语者的事情。在地下世界冒险了一段时间后，我有事必须返回地面，就向他告辞。在我们即将分别的时候，他告诉了我岩洞和神泉的奥秘，我当时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包含着成为神语者方法的重大线索。于是我和他约定，等以后有时间就去尼安德特峡谷去拜访他。”

“又过了二十多年，我重新来到尼安德特峡谷，拜访道格，当时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成为了族长。他带着我参观了先祖洞穴上的壁画，又去实地勘测了神泉。道格告诉我，他的族人一生之中只用稀释过的神泉水洗两次澡，分别是出生和死亡时，但他作为决斗大赛的冠军，被特许再洗一次。他在这次洗澡中，惊奇地发现他在石洞中看到的壁画于脑海中重现，并且呈现出很多惊人的信息，只是信息太多破碎，连贯不起来。”

“于是我就推测到，如果不是用稀释过的神泉水洗澡，而是直接用原始的神泉水洗礼，是不是可以得到壁画中的全部信息。但问题是，即使是尼安德特人，也承受不住原始神泉水的侵蚀，一触碰就会马上溶解，而其他的人族，连稀释过的神泉水也无法承受。不过道格告诉我，他们尼安德特人之所以能部分承受神泉水的侵蚀，是因为他们得到了神的某种祝福，这种祝福在他们寻找到应许之地前是不会消失的，代代相传。而当他们中有人活到了两百岁时，神对他的祝福会达到巅峰，那个时候的祝福，可能会抵抗住原始神泉水的侵蚀。”

“后来我们又做了很多研究和测试，认为这个办法大体可行。但当时海族是否有神语者还不确定，而尼安德特人也很久没有出现过寿命达到两百岁的人，所以这个办法只能废弃。不过我和道格约定，如果有那么一天，真的要实施这个办法，那么由我提供年轻的神语者候选人，他来提供寿命达到两百岁的人，而年轻的神语者要答应为他们族人继续寻找应许之地。”

“真是天意弄人，当海族出现神语者的消息传来，道格也活了197岁。我又等了三年，在他两百岁的时候来看他，既是为他贺寿，也是催他的命啊。”说到这里，雅克禁不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