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攻心为上
等人群稍复平静，艾伦又说：“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马上就会有一次深入混乱之域腹地的冒险行动，坦白地讲，这次很危险，但更坦白地讲，报酬也很丰厚，为了避免大家单打独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幽灵党将以幽火教的名义组建一支临时佣兵团，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来报名。对了，这个佣兵团由我亲自带队，我会与大家一同进退，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像以往那样沦为大人物的诱饵和牺牲品。”
“听说你们还预付一部分佣金，是不是啊？”一个安排好的托故意问。
“没错，一旦入选了我们的佣兵团，我们就会提前支付一部分佣金，让大家多购置些备战物品，如果有人需要的钱比较多，我们还可以提供抵押和借贷业务。”艾伦说。
孤生靠近玲珑，悄声说：“师姐，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玲珑心不在焉，下意识问。
“他先是利用我们幽火教的强势，激起这些人的同仇敌忾心理，对他产生亲近，然后还是利用我们幽火教的强势，以我们的名义行事，让人们对他产生畏惧，这一手玩得很溜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孤生说。
玲珑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有一喜，且有一悲。”
“这话怎么说？”孤生一头雾水。
“喜的是你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悲的是你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玲珑淡淡说。
孤生讨了个没趣，悻悻道：“你要是早就看了出来，干嘛还傻乎乎地让人利用。”
“看出来不代表就能去改变，也不代表就要去改变，现在不是一切挺顺利的吗，我们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成功地募集到了一支佣兵，以作为这次行动的补充力量，师父那里就可以圆满交差呢。试问，我干嘛还要再去改变什么呢，难道还会有更好的结局吗？”玲珑说。
“原来你也一直在利用他们。”孤生说。
“也谈不上利用，至少不是主动利用，”玲珑淡淡说，“他们利用了我们，但也使我们看到了巨大好处，从而不愿意去打破这种局面。换言之，他们让我们产生了同时也在利用他们的幻觉，这种幻觉不是我们主动产生的，而是他们有意诱使我们产生的。”
“师姐，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啰嗦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绕这么多口舌，而且说了半天，还尽是空话废话。”孤生不满道。
“换做以前，我也认为这是空话废话，不过就在我获授二瓣火焰纹章的当天，老师曾经对我讲过这样一句话。”玲珑说。
“老师讲了什么？”孤生问。
“老师讲，攻身为下，攻心为上，移体为下，移心为上，祸躯为下，惑心为上，诛人为下，诛心为上。影响人的心志，要比影响人的身体高明得多。”玲珑说。
“说到底还是耍嘴皮子，装腔作势，故弄玄虚，呈口舌之利。要真是有那么容易做到，我们还苦修做什么，全部去学修辞术好了。”孤生撇嘴道。
“这个攻心为上大有玄奥，不仅是要攻人心，更是要攻己心，攻人心为下，攻己心为上，攻人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攻己心，这就好比与人切磋争斗，不是为了击败对方，而是为了砥砺自己，所以攻心与苦修殊途同归，其实是一回事，只不过一是修心，一是修身，在刚开始，可以只修身不修心，但到了一定境界，触碰到瓶颈，不修心就再难精进，而修心的根本方法就是攻心，只有先学会了攻人心，才能回过头来攻己心，须知攻己心比攻人心艰难多了，也凶险多了。”玲珑说。
黑袍青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点头赞道：“没错，是这个理，在我入师的第一天我的老师就讲给我听了，可我也是后来才慢慢琢磨明白。”
“这么说，你想明白了？那你攻个心让我看看，刚才我分明见你被我师姐攻心攻得摔了个狗啃泥，现在屁股蛋子应该还疼吧？”孤生尖刻地奚落起来。
黑袍青年先是面孔一红，马上反嘲道：“我自知不是这位小姐的对手，因此在她手下吃瘪也不算什么，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心志并未受影响。反倒是某人，先是占据大好局面，却又莫名其妙地落败，最后竟要别人来出头解围，心中的魔障怕是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了，希望不要影响他的修行之路才好。”
一被触到痛处，孤生立即恼羞成怒，压低嗓音喝道：“还不是你从中捣的鬼！你说自知不是我师姐的对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我的对手。看拳！”话未落音，呼呼一拳直捣黑袍青年面门。
黑袍青年刚要躲避，瞳孔中光芒一闪，便又纹丝不动定在了原地。就在孤生的拳头几乎要触碰到他鼻梁的时候，斜地里探出一支晶莹剔透的手腕，牢牢箍住了孤生的小臂，使之无法前进分毫。
“师姐？”孤生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满地抱怨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他并不擅长正面作战和与人单挑，你就算打败了他也不能证明你就比他厉害。”玲珑说。
“不擅长正面作战，那擅长什么，偷施冷箭？阴谋诡计？呐喊助威？投降告饶？还是落荒而逃？”孤生肆意挖苦道。
黑袍青年右手闪电击出一掌，拍在孤生脑门上，孤生勃然大怒，刚要还击，脑海中瞬间迸涌出无数个念头，不仅早已淡忘的往事悉数想起，还回忆起了以前许多发生在眼皮底下却从未加以留意之事，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许多苦思已久却始终不得其解的问题的答案似乎要破壳而出了。他不敢有丝毫举动，生怕惊扰了这种神智清明、思虑豁达的状态，呆呆立在了原地。
玲珑刚要出手阻止，黑袍青年已经缩回了右手，闪至一侧，拄杖而立。她见孤生虽然神色异常，却无痛苦之色，反倒是面生喜悦，于是皱眉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让他见识下我的本事。”黑袍青年嘻嘻一笑，见玲珑脸色要变，连忙解释，“他没危险，我送他一场际遇，能领悟多少就看他的造化。”
“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出何门？”玲珑心下稍安，于是又问。
“我师门籍籍无名，说出来想必你也不知道。”黑袍青年谢绝道。
见对方一会儿跃跃欲试，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一会儿又藏藏躱躱，生怕别人知道了他，行事诡异，似乎是在存心作弄人，玲珑心中便有了几分火气，干脆下了逐客令。“既然阁下身份不便透露，我纵然有心结交，也怕是无福消受，所以阁下请回吧，咱们后会有期。”
“回？回哪里？”艾伦已经安排好其他事，走了过来，“地狱界茫茫之大，相见即是有缘，何必着急离去。这位朋友，我们即将前往混乱之域深处进行一场冒险，你可有兴趣同往？”
“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本领低微，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黑袍青年慨然应允。
玲珑更加不悦。“这次冒险事关重大，岂能让来历不明之人贸然加入？”
“来历不明？”艾伦勾住黑袍青年的肩膀，笑着对玲珑说，“他只要加入了我们幽灵党，就不是来历不明之人了。对了，这位朋友，你可愿加入我们幽灵党？”
黑袍青年先是一愕，等反应过来，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加入幽灵党。”
“你看，现在是自己人了。”艾伦对着玲珑一摊手。
“你们幽灵党全都是来历不明之人，全都不值得信任，我找你们算是找错人了。”玲珑气得跺脚。
“来历不明才有惊喜，能让你看穿底细的人还值得你结交吗？那是找扈从不是找盟友。”艾伦笑道。
“我不明白……”玲珑刚说了半句，就被人打断了。
“我明白了！”孤生突然大叫一声。
“你明白什么了？”玲珑瞪了他一眼。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孤生全然没有留意到师姐脸上的不满，紧握拳头，双眼放光，激动难抑地说，“我明白为什么我的拳头硬而无力，坚而不强，防御惊人却缺乏摧毁性了，因为以前我是用手臂出拳，而不是用拳头出拳，拳头是被动的，死的，所以才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你的拳头之所以不够强，是因为你整个人都不够强，等你足够强大了，拳头自然也就强了，不要净想着走捷径。”玲珑责怪说。
“不是的，不是的，你看！”孤生说完，攥紧右拳，往胸前轻轻刺出一拳，几乎察觉不到任何力道，也没有带起一点微风，一道淡白色涟漪却以拳头为中心扩散开来。涟漪只扩散了一个呼吸，扩散出半米宽，便消散殆尽，但这范围内的所有灰尘颗粒和细小水珠，包括一片刚好飘过的树叶和一根头发，都被震荡成肉眼无法识别的齑粉。
玲珑惊呆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哈哈，那是当然，”孤生洋洋得意，心中暗爽道，“这下知道我厉害了吧，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超过你了，大师兄，我来了，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小师妹吧，不过你能安心吗，你肯定不安心，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