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见面即熟

少女就算不去看少年，也能大致猜出他在想些什么，故而心里也是微微一笑。她之所以会猜到师弟有可能是原骨人，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另外一个更加稀少的原始物种——原魂人的混血后裔，也正因此她才能在修行速度上一直都稳压师弟一头。如果师弟真是原骨人，那就加重了她的另一个好奇，师父为什么只寻找原始种族的后裔作为弟子，是偶合还是处心，是善心还是恶意。身处幽火教这样波谲云诡的复杂环境之中，她不得不把一切可能都考虑到，甚至向师弟透露他的来历，也是希望向来沉不住气的他去找师父求证，从而让自己窥得一二蛛丝马迹。

幽火教的人到了？艾伦把白袍怪送来的密信折起收好，立即马不停蹄赶到了白手套的大本营。一进会客大厅，他就看见深处中央那张一直被白袍怪盘踞着的宽大座椅上如今坐着一位通体透明的水晶少女，她的右侧站着一位枯瘦矮小、面容惨白的黑衣少年，两人俱是紧抿嘴唇，倨傲的神情不加掩饰地浮于脸上。

一见艾伦进来，白袍怪立即起身相迎，并向他介绍道：“这两位就是幽火教圣堂长老派来的先遣使者，负责为这次行动打前站。”

艾伦再一次看向两人，水晶少女左胸口上别着一枚二瓣火焰的纹章，黑衣少年的胸前也有一枚纹章，不过是一朵一瓣火焰。黑衣少年倒也罢了，水晶少女看着年龄也不是很大，却能获得作为实力和权势象征的二瓣火焰纹章，绝对不容小觑。

水晶少女和黑衣少年都在等着艾伦率先汇报，因此都没有开口，艾伦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少女的左胸。水晶少女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因为她从未见过有人用猥亵的目光打量自己，等意识到对方竟有这个意思时，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等艾伦嘴角垂下一缕涎液，她终于忍不住羞恼训斥道：“你看什么呢？”

艾伦如梦初醒，连忙用手背擦了下嘴角，不好意思地说：“你那枚徽章太漂亮了，把我的心神完全吸了进去，这是什么徽章，能拿给我看看吗？”

少女心中愠怒稍平，却也夹杂着一丝失落，努力淡然道：“这不是徽章，是纹章，是我们幽火教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的火焰纹章，我们一旦佩戴上就再也不能离身，所以我没法拿给你看。”

“这样啊，”艾伦先是一阵失望，继而又说，“那你走过来让我就近瞅瞅。”

走过去让你瞅瞅，你把我当什么了？饶是水晶少女自认涵养极好，也差点忍不住爆出粗口。一旁黑衣少年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人一本正经地调戏师姐，虽然他认为这种做法与玩火无异，该人的下场也必是极为凄惨，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看一个人出丑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而比这更能令人愉悦的，就是看两个人同时出丑。“师姐的纹章不方便让你看，让你看看我的好了。”他一边故作慷慨地说着，一边用力挺了挺干瘪的胸膛。

艾伦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说：“你的不看，你的纹章没她的好看。”

这次轮到黑衣少年面色大变，水晶少女则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旋即又恢复了严肃。艾伦见状，愕然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你的纹章要比她的高级、好看？”

黑衣少年的脸憋得通红，喉咙剧烈耸动了几下，数次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就是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自己的一瓣火焰纹章比师姐的二瓣火焰纹章好看，这种话在幽火教中是要犯大忌讳的，不等执法殿的人找上门，师父就要首先把他打个半死。

水晶少女见师弟吃瘪，心中暗爽，只觉眼前这个人也没刚才那般可恶了，于是主动放下架子，开口询问：“你就是那个帮忙说服混乱之域中的土著与我们合作的人？”

“我可没这么大能耐，他们肯不肯与你们合作，完全取决于你们愿意出多少筹码，当然还需要一些谈判和说服的艺术，这方面我可以稍微帮上些忙。”艾伦谦虚地说。

“他们的要求我已经听说了，此次行动的独家后勤供应权可以给他们，这个要求还算合理，但是向每个进入的人收取过路费，则有些过分了。”水晶少女说。

“要求过分才说明是诚心合作，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要，任由你们进入，你们敢进去吗？”艾伦反问。

黑衣少年插嘴讽刺道：“照你这么做，他们的要价越高就是越合理喽？那干脆双倍满足他们的要求好了。”

“正是如此。只要你给的价码足够高，就算他们一开始是三心二意，最终也会一心一意帮你，毕竟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尤其是大到你无法拒绝的利益。”艾伦正色道。

“拿了你的好处就会一心一意帮你？我看未必吧。一手从你口袋里掏钱，一手往你背后捅刀子的情况也不少见。”黑衣少年冷笑道。

“我猜你一定就会这样的人，所有才会不暇思索地产生这样的想法。”艾伦说。

“你胡说！”黑衣少年手指艾伦，怒不可遏道，刚刚才恢复惨败的脸庞再一次涨得通红。

“猜的嘛，不一定准确，你何必在意。”艾伦轻松说道。

水晶少女先是瞥了一眼黑衣少年，然后又看了一眼艾伦。师弟的为人她是比较清楚的，虽然在师父和自己面前向来恭顺，但实际上绝不是什么善类，但要像此人这样一口咬定他就是两面三刀的人，却也自问没这份把握。是他危言耸听，还是师弟确实不堪呢，是他旁观者清，还是我久处者明呢，水晶少女暗暗寻思道。

“我再大胆地猜一下，”艾伦又指着水晶少女说，“你应该是个非常有操守，不肯放弃自己原则的人，是不是有人说过你顽固、执拗？”

水晶少女和黑衣少年俱是一愣，心道你这次猜得倒是挺准的，除此之外，水晶少女同时还生起了一股如逢知己的感遇之情。“你真的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她喜不自胜地问。

“嗯。”艾伦用力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水晶少女又问。

“相由心生，一看你的面貌，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艾伦说。

“是吗？”水晶少女眉开眼笑。

“是啊。”艾伦再次重复。

旁边的白袍怪一脸的尴尬无奈。在艾伦到来之前，他已经与幽火教这两位使者谈了大半天，然而人家一直对他不愠不火。他还道是幽火教的人素来倨傲，不过这种人反而容易打交道，因为他们对自己疏远就会对别人更加疏远，更方便自己从中上下其手。可没想到艾伦来到之后，仅仅一小会儿就和他俩打得火热，虽然言语之间也有冲突，但一点生疏的样子也没有，有什么说什么，彻底把自己这个中间介绍人撂在了一边。

“你们以前是不是没有来过混乱之域？”艾伦又问。

“这不明摆着么。”黑衣少年收起逼人的气势，阴着脸说。他看出这个年龄与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已经把师姐哄开心了，如果自己再唱反调，只会惹师姐不开心，而师姐不开心，自己多半也会不开心，要知道师父已经多次流露出让师姐独当一面、支撑门户的意思，只是师姐屡屡以“能力尚有待提高”“担心给师门丢脸”等理由婉拒，一旦师姐获得“代掌教”的资格，对自己的管教权也会一并移交给她，这是幽火教一贯以来的成规，大师兄大师姐的地位十分尊崇，相当于半个师父，同样不得违逆。师父这次派他俩来打前站，其实就存了考验师姐的意图，如果此番表现出色，她将铁定晋升为“大师姐”，对自己要打要骂，踢屁股还是敲脑壳全在一念之间，如果不是处置严重失当，师父根本就不会干涉，当然也正因如此，幽火教内部各派系各山头之间对大师兄大师姐之位的争夺异常激烈，不是说你年长几岁、入门早几年就一定轮到你当，资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无服众的能力。别的长老收的弟子多则几十名，少则七八名，师父却只收了他们两人，而自己又暂时对师姐构不成挑战，因此她通往“大师姐”之位的道路可谓畅通无阻，其他长老门下那些争得你死我活的师兄师姐们都眼馋死了，如果不是改换门庭是幽火教的大忌，他们早就转投师父门下了。

艾伦又说：“你们既然没来过混乱之域，又是来打前站的，肯定需要对这里多多熟悉才能不负使命，对吧？”

“对啊。”这次是水晶少女接话。

“不瞒你们，我对这里挺熟悉的，你们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作为向导，带你们四处转一转。”艾伦适时提出了邀请，一旁的白袍怪裸露出来的下半个脸庞都变绿了。

水晶少女迟疑了一下说：“可是我们等会儿准备见一下四大商会的人。”

“物质供应都交给土著们负责了，还有四大商会什么事，万一他们提出要参与进来，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答应了怎么向土著们交代，不答应岂不是得罪了他们。而且我不光是熟悉混乱之环，还可以带你们去混乱之域内部走一走，其他人可没有这个优势。”艾伦说。

水晶少女还在犹豫，艾伦趁热打铁道：“你们的行动到底是在混乱之环进行，还是在混乱之域开展？”

“好吧。”水晶少女最终下定了决心。

白袍怪一个人立在空荡的会客大厅，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宾客半途随人而去，全身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