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 少林的担当

群雄都大为诧异,均想:“慕容博和萧远山的武功难分上下,两人都再加上个儿子,慕容氏便决非敌手。怎么慕容博不向山下逃窜,反而进了少林寺去?

在场朱九见少林的强援已经被慕容父子引开,当下便接着说:“既然方丈不愿意比武,我们丐帮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江湖盛传玄慈大师你不守清规,此话也得到了智光大师的证实,不知道玄慈大师你可愿意解释一二!”

这话说的有水平极了,一来提出不再比武,把刚才丐帮咄咄逼人的情势化解了个干净,而后又提出让玄慈解释不守清规的传言。这句话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若是玄慈不解释,大家会说玄慈心虚,少林无耻,若是玄慈解释了,即使这是假的,少林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传闲话,毕竟悠悠众人,众口铄金,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恐怕带时候少林的声望一落千丈是避免不了了。

谁知道此时的玄慈却并没有组织人手追进寺内,也没有回答朱九的话反倒是又开口接着说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二娘,你过来!”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毛病为?过了好半天,纷扰中才渐渐停歇。

玄慈缓缓说话,声音及是安祥镇静,一如平时:我当日负你而去,害得你性情大变,这二十年来为恶无数,说来便是我的罪孽,我的过错!”

叶二娘哭道:“你……你不用说出来,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么办?”玄慈温言道:“二娘,既已作下了恶业,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这些年来,可苦了你啦!”叶二娘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伤鹳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玄寂道:“这个……师兄……”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身为方丈,犯了淫戒,理当重则二百棍,可对?。”

执法僧眼望玄寂。玄寂点了点头,可是脸色却大变。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然听闻、大违物事之事。

玄寂道:“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而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拍拍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侣。

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的呼着杖责之数,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而吕枫也不由苦笑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说话间,又有一群人赶上山来,待几人身影出现,方才有人失声叫道:“‘聪辩先生’苏星河苏老先生来了!!”

“‘阎王敌’薛慕华也赶来了!!”

又有人跟着解释道:“那‘聪辩先生’就是擂鼓山摆下珍珑棋局,三十余年,却无一人可解,直到最近才被吕枫破解,了不起。”

群雄恍然大悟一般,但除了那珍珑棋局,苏星河究竟有什么本事,却没有人说的出。反倒是窃窃私语函谷八友的,要多一些。

来人正是苏星河以及函谷八友,苏星河三十年来未曾出谷,要么不知道,知道的,无一不是成名几十年的老江湖。与之相比,以“阎王敌”薛慕华为首的函谷八友,名声反倒更响亮。

几人走近,玄慈方丈由于身受杖责无法起身迎接。

只好由玄寂代为迎接,双手合十,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上山,少林寺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玄寂地位尊崇,乃是少林寺玄慈之下第一人,今日见他亲自起身迎接,许多没听过苏星河大名的都是惊讶无比。

苏星河笑道:“玄寂大师过奖了,今日乃是受本派掌门人的命令上山助拳,受不得大师的礼数!”

玄寂听了不由心中却疑惑不解,苏星河在他少年时乃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天才,武功之高连当时少林寺中许多前辈高僧也不是对手,这人几十年不履江湖,实在不知天下能有什么事,能把他请来。

可是心绪还没来得及收敛,苏星河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人更加吃惊,只见他缓缓走到吕枫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拳行礼,道:“逍遥派苏星河,拜见掌门!”

他身后函谷八友等人,也跟在苏星河身后,磕了下来。

在场的群雄更是嗔目结舌,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函谷八友的名号响彻江湖,没想到今日居然会给人下跪。

吕枫连忙扶起了苏星河,说道:“师兄不必如此,师弟我当不起师兄的一拜啊!”

苏星河却不这么认为,说道:“在为人面前,只有掌门和门人,没有师兄和师弟!”

吕枫也是无语,队友这个老顽固师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苦笑着示意函谷八友起来。又把目光接着投向玄慈。

此时只是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已然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吧!”一面哭叫,一百奔将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已封住了她穴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只得泪水簌簌而下。

玄慈喝道:“行杖!”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提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两名执法僧将刑杖一竖,向玄寂道:“禀报首座,玄慈方丈受杖完毕。”玄寂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玄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叶二娘虚点一指,想解开她穴道,不料重伤之余,真气难以凝聚,这一指间乐生效。吕枫见状,连忙帮叶二娘解开了穴道。玄慈向二人招了招手,叶二娘走到他身旁。

玄慈伸出手,右的抓住叶二娘的手腕,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恐惧,方得安乐。”说偈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解脱为乐!”说罢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露祥和微笑。

叶二娘都不敢动,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说,却觉得他手掌越来越冷。叶二娘大吃一惊,伸手探他鼻息,竟然早已气绝而死,变色叫道:“你……你……怎么舍我而去了?”突然一跃丈余,从半空中摔将下来,砰的一声,掉在玄慈身边,身子扭了几下,便即不动,只见一柄匕首插在她心口,只露出个刀柄,眼见是不活了。

薛慕华奔过来相助,但见二人心停气绝,已无法可救,叹道:“没救了。”

一听这话少林的众人不由悲从中来,一些年轻的已然哭了起来,而玄字辈的几个僧人也是目含不舍,却又碍于情势不能说什么。

众雄初闻少林寺方丈玄慈居然不守清规,人人大有鄙夷之意,等到见他坦然当众受刑,以维少林寺的清誉,这等大勇实非常人所能,都想他受此重刑,也可抵偿一时失足了。

万不料他受刑之后,随即自绝经脉。实是英雄好汉的行径。群雄心敬他的为人,不少人走到玄慈的遗体之前,躬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