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见到她了
秦卫国的不请自来说明,余生的生活并不像他自己所想的那般隐蔽。
在暗中,有些人在看着他,有些人在看着这个小院子。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余生来说是这样,他并不想出名,更不喜欢被人注目。
来燕京两个月,余生知道了很多事情,他有种感觉:也许,他从小就被人监视着长大。
这令人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但他终究接受了秦卫国的请求。
……
翌日早上,余生请一位内侍官给秦卫国带去了答复,回来后便提笔写了封信,然后亲自送到邮役所。
这是他第一次想为文青和从未谋面的娘亲做些什么。
秦卫国说,余淑婉十多年从未踏出东宫一步。
余生无法想象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从前,他一直对余淑婉不能理解,甚至有些怨气。但还是想见她,因为文青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而现在,那些怨气已经烟消云散。
申时一刻,余生准时在门后等着。他有种预感,这次秦清月约他谈话,应该也是跟文青有关。
秦清月也很准时,而且跟秦卫国一样,她也是一个人来。
“跟我来。”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余生犹豫了一下,抬脚跨过门槛,跟着她朝皇宫某处走去。
皇宫极大,秦清月领着余生专挑一些偏僻的小路走,两人走了约莫两柱香时间,一路经过无数雄伟宫殿、秀丽景园,余生看着那些连屋檐瓦角都雕着精美塑像的楼阁,心中连连惊叹。
两人再次拐过一个小拱门,出现在余生眼前的,是一个极大的花园。
这个花园,比秦清月的寝宫里那个还要大,同样开着各种奇异花卉。
这里也有个小凉亭。凉亭里没有人。
天空无云,显得高远。
夏季的最后一个月,这里的花开到荼蘼。
湛蓝的苍穹之下,花海之中,有一女子在作画。
女子的面容很年轻,很美丽,一身纯净得彻底的白,白色的衣裙,白皙的肌肤,白色的及腰长发。
她浑不知觉两人的到来,仍在埋头画着什么,神态极为专注,每一次轻勾细描都谨慎得像对待最珍贵而脆弱的事物一般。
一阵微风吹过,撩动了女子的满头白丝,拂落了几片花瓣,送来缕缕花香。
风没多大,却把余生的眼泪也吹出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只一眼,余生便知道了,她就是余淑婉。
因为,他叫余生,血浓于水,天经地义。
“认与不认,由你决定。”
秦清月轻轻地说。
余淑婉似有所觉,抬头望来,但院门处空无一人。
余生拖着秦清月使出八方步闪到了一个角落。
他面对着墙静静站立。
许久。
“为什么带我来。”
余生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想让你帮个忙。”
“说。”
“请宇文青回来。”
她很直接,没有一句简单的客套话。
这在余生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
“我要上战场了。”
“所以呢。”跟秦卫国一样,请他回来当护卫吗?
“宫里需要有人看着。”
不是随行护卫?“张老呢。”
“他随我去,父皇不放心,我必须带上他。”
听了这句话,余生心里升起一丝嫉妒——凭什么你们可以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彰显多么重视对方,而我却见了亲娘都不敢相认!凭什么!!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憋屈到极点的情绪塞满了他的胸腔,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不停灼烧着他的理智。
是的,他不敢相认,因为他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监视着余淑婉,万一她也是某些人的针对目标,如果他鲁莽行动,也许会给她带来危险。
虽然这里是皇宫,可并不安全,否则秦清月也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请求。
秦清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可她已经没有更能打动余生的东西了,只好试图以情动人:“实际上,南秦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定,宫里也并没有那么安全,可父皇他好像不知道这些……有人要杀他,要杀我,别的人选我无法信任……所以,求你了。”
她朝着余生的背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求人。
“为什么你觉得我爹可以信任?”
南秦有好几个融神境的强者,甚至连洞觉境的高人都有,为什么,非他爹不可?
“父皇说,即使全天下都背叛了他,宇文青也不会向他拔剑。其实,当年他有更多的选择,可他还是离开了,所以我信任他。”
“陛下跟你说了当年的事?”
“不是,告诉我的,另有其人。”
真乱,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是一趟浑水。余生已经懒得管这些了,甚至对当年发生的事也失去了兴趣。现在,他只想把文青请来燕京,迫不及待地,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余生只想让他来亲眼看看,看看她那一头白发;让他知道,他那喝了十几年酒都没浇灭的愁,并不是多余的;让他知道,大地的这一边,同样有个人在苦苦思念着他。
余生转过身来,点头道:“好。”
“你答应了?”
“是的。”
秦清月松了口气,“谢谢。”
余生沉默一会,问道:“能告诉我,她在画什么吗?”
“同一幅画,每日如此。”
秦清月说着,从袖里取出一轴纸卷。
余生接过,只打开小半边看了一眼就重新卷起。
“我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快步离开。
他不想在女人面前落泪。
那上面,画的是文青。
……
回来之后,余生又写了一封信。
如果文青不来,他准备亲自回去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