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平等者联盟

“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我甚至从空气中闻到了人的味道……”艾伦继续说道。

有人举手问道：“人是什么味道？”

“人身上有很多种味道，人肉是一种味道，人血是一种味道，女人是一种味道，男人是一种味道，但这都不是人的味道。你和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人的味道，但当你处于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有其他人出现，你就能很容易感觉到他的气息。举个例子，一个经常住人的屋子和一个空置了许久的屋子，你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两者的不同，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人的味道。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人的味道是一种活力，一种生命的味道，但又和其他动物身上的生命味道截然不同，总之是种说不清楚但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艾伦说道。

“接着说正题吧，后面怎么了？”有人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我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跳下树去唤醒众人，可是他们经过这么多天奔波劳累，精神和肉体早已疲惫不堪，而且又喝了很多酒，根本就弄不醒。”当艾伦讲到这里，众人的心也被揪了起来，恨不得帮他去把睡着的人弄醒；当艾伦讲到他突然想起还有一名师姐没有饮酒，急忙跑去找她的时候，众人心里都在祈祷能把她叫醒；当艾伦讲到成功地叫醒了那名师姐，众人先是一阵轻松，继而又想到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心中反而更加焦急起来；当艾伦讲到那名师姐竟然想到凝结出冰水来泼醒醉酒的人，众人都忍不住为这个办法较好。

可蓝更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凝结冰水是冰系初级入门魔法，任何一个冰系魔法学徒都可以施展，可在特定情况下，它竟然可以发挥出扭转局面的妙用。她不禁想起了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魔法有威力强弱之分，有境界高深之分，但没有有用无用之分。

艾伦不紧不慢地说着，众人心里却不停地念道“快快快”，当艾伦讲到所有人都被成功叫醒，大家发现敌人来袭，正准备迎战的时候，众人紧张得身体僵直，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希望他们能挡住敌人的第一轮猛攻，之后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然而他们的愿望全部落空了，艾伦嘴里紧接着说出来的，是一场几乎一面倒的大屠杀，老师和学生们一个个倒在了偷袭者的长剑之下，躺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奋不顾身终究无法阻挡敌人的冲锋。艾伦详细地描述了每一个人的战斗情况，他每描述完一个人，那个人的生命也要随之总结，因此听众明知他已经遍体鳞伤，残臂断肢，痛苦至极，却还是希望艾伦能多描述一会儿，因为那意味着他还没有死去。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艾伦的嘴里吐出，他们化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又很快如同泡沫般消失在众人眼前，最开始大家心中还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渐渐的却被绝望所充斥，他们都深知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也明白了为什么艾伦一开始要说这是个魔鬼故事。

“我讲完了。”他最后说道，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略微修改了一下结尾，没有说自己是被掩护着逃了出来，而是改为躺在一堆尸体中装死，敌人在对尸体补刀时恰好漏过了自己，因此才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悲伤的气氛笼罩着全场，即使不住跳动的篝火也无法使人感到一丝暖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道：“这是你的亲身经历，还是听别人讲的？”

“这是我的故事，我就是那个幸存者。”艾伦说道。

“那群偷袭者是谁？”

“你们对他们不陌生，当然，他们对你们也不陌生，他们就是莱茵王国的头号打手——条顿骑士团。”艾伦说道。

“条顿骑士？”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可是与玫瑰骑士团并称的条顿骑士团？”

“是的。不过我的心中只有仇恨，并无害怕，如果不是被偷袭，我们不会败的那么惨，或许根本就不会败，能让条顿骑士放下尊严来偷袭，虽败犹荣。”艾伦说道。

“条顿骑士为什么要偷袭你们？”又有人问。

“有人爱你，就会有人恨你，爱你恨你往往是基于同一理由。我们是狮心公国的菁英，能够翦除我们，对莱茵王国是重大利好，所以他们就干了。正如你们，作为法兰克帝国的菁英，很多人热爱你们，也有很多人憎恨你们，我和我的同伴曾经遭遇过的灾难，说不定某一天就会降临在你们头上，甚至比我们曾经经历过的还要猛烈无情。我们当初自以为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但还是被杀了个措不及防，甚至连一个后悔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你们问问自己，即使这最起码的准备，你们可曾做好？”艾伦问道。

“法兰克帝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人敢对我们下手。”有人说道。

艾伦冷笑道：“然而你们的父辈不这么认为。你们远离巴黎舒适的生活，来到这里吃苦受气，真的是被我所累？没有你们父辈的默许甚至纵容，我怎敢这么做。他们才是你们被放逐的真正元凶，他们是想人为地给你们制造一段魔鬼般的经历，好让你们以后在遇到真的魔鬼时不至于无力反抗。”

“你说错了！”玛格丽特站起来说道，“我们不是被人放逐，我们是自我放逐，我们不是被人强迫或设计，而是心甘情愿这么做。”

“我不信，我所看到的没有证明这一点。”艾伦道。

“你会看到。”玛格丽特坚定地说道，“从明天开始。”

“那我拭目以待。”艾伦道。

“我怕你明天头昏眼花看不清楚，所以今天还是早点洗洗睡吧。”玛格丽特挤兑道。

“那我就洗好睡好等着看，你们可别让我眼珠子掉地上。”艾伦激道。

“还不走？”玛格丽特撵道。

“可蓝师姐，你来帮我凝结些水，我要洗脚。”艾伦又说道。

“魔法不能用来偷懒耍滑、贪图享受，这是我们出发前就定好的。”可蓝拒绝道。

“刚才我看见有一个大坑，你把里面注满水，累得筋疲力尽，就不算偷懒享乐了。”艾说道。

“我说的是你偷懒享乐，不是说我。”可蓝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是一个集体，不分你我，如果我轻微的偷懒享乐，能换来你一定程度的辛苦劳累，我们这个集体还是赚的。”艾伦道。

不等可蓝开口，玛格丽特朝她使了个眼色，道：“你去稍微帮他弄一下吧，他坐在马车顶上，日晒风吹，比我们这些在下面走路的人辛苦多了，弄些干净的水，让他好好洗一下身上的肮脏东西。”

可蓝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艾伦走了出去，他俩的身影一消失，玛格丽特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即围了过来。

“刚才他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我们决不能让他小瞧了，因为我们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法兰克人。”玛格丽特用力握着白生生的小拳头说道。

“公主殿下，您说怎么做吧，我们听你的。”

“对，听你的，让乡巴佬看看我们的厉害。”

玛格丽特又说：“我现在并不是什么公主，你们也不是什么贵族，我们都是一群自我放逐，想证明自己的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干脆我们就叫平等者联盟吧，你们喊我盟主，如何？”

“这个名字不错，我们都是一群年轻人，没必要分出什么高低贵贱，只有职务的不同，但没有尊卑的区别。”岚音也附和道。

“大家都有什么意见？”玛格丽特问道，在确认无人异议之后，她接着又说：“既然这样，我们平等者联盟现在就成立了。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天早上给那人一个好看。”

“你准备怎么做？”岚音问道，其他人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

玛格丽特略一沉吟，道：“我们商量出一个苦修计划，明天早上拿出来，把他的方案压下去，杀杀他的傲气，让他明白我们法兰克青年的自我要求更加严格。”

“如果一下子太严格的话，就算我们的意志能坚持住，身体也会吃不消，说出了又做不到，更会让他笑话。”有人担忧地问道，其他人也有这种顾虑。

“我们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玛格丽特说道。

第二天早晨艾伦一睡醒，就被吓了一跳。他发现所有的男生全部剃成了光头，圆溜溜的脑袋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亮，而所有的女生，也全部剪短了头发，并用一根细绳扎成了马尾辫，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同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早上好。”玛格丽特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喜滋滋地向他打招呼。

艾伦被他们脑袋和额头上的亮光晃得有些刺眼，急忙用手半遮住眼睛，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既然是苦修者就是有苦修者的样子，以前的长发太碍事了，出汗之后还容易瘙痒，男生索性就剃光了，我们女生也只留了少部分，毕竟女生剃成光头不太好看。”玛格丽特说道。

“可是我记得光头没这么晃眼啊，这知道的是人头，不知道还以为是大珍珠呢。”艾伦又奇怪地问道。

“可能是我们的虔诚改变了我们的气质，使我们自内而外散发出光芒，怎么样，是不是从我们身上感觉到了浓郁的光明气息？”玛格丽特用双手虚勾勒着自己的身体轮廓说道。

“是挺光明的。”艾伦又瞟了一眼一个个光亮的脑袋和额头，说道。

这是可蓝走过来说：“盟主，告诉大家别抹太多的精油，被太阳照一会儿就会融化，流到眼睛里很刺眼，流到脖子里也黏糊糊的不好受，我刚刚才用清水帮好几个人清洗过。”

玛格丽特：“……”

艾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