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政治与冰山

这些事情中，第一件事，也是头等大事，就是他要想办法说服人族高层，同意与海族合力开凿贯通莱茵河与宝瓶湾的运河，难得灵语对他那么信赖他，可他对自己却没多少信心。第二件事，是帮海龙族寻找回归之路，这比第一件事更加飘渺无影。第三件事，他带回了一个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但又无法拒绝的梅林，以后有的是麻烦缠身。第四件事，就是带着海豚族的人去参观卢浮宫的典藏，当初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雅克的面子够不够大，如果到时候兑现不了，乐子可就大了。第五件事，他要完成话剧《海之歌》的创作，尽管就算他不写，对世界也没什么影响，但对他自己却意义重大，是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的。

葬礼结束后，很多人都是各怀心事匆匆离去。如果说娜迦族的梅林和海龙族的沧海，是去了人族使团的住所，海豚族族长文斯顿则直接返回了寓所，通知文森特即刻来见他。

文森特一进入文斯顿的房间，就心急火燎地问道，“大伯，我听说艾伦在葬礼上被海杀当场杀死，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全部要泡汤。现在该怎么办？”

文斯顿瞪了文森特一眼，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急躁。你让我如何放心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

被文斯顿一训，文森特有些讪讪，可脸上焦急的表情还是掩饰不住。文斯顿看来他一眼，略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艾伦没死。”

“没死？”文森特颇为吃惊，“我虽然没去现场，可是我的消息渠道一向十分可靠，他们胆敢在这样重要的问题上欺骗我，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你找他们也没用。艾伦被梅林临时用变形术掉了包，现场能察觉到这一举动的不超过七个人，他们和你说艾伦死了，也不算骗你。”文斯顿说道。

“梅林？她这几年很少露面，竟然变得这么厉害，连海杀也能瞒住？”文森特问道。

“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梅林此人心思无常，但天赋好的出奇，假以时日，海族只怕很难有人是她的对手。她要跟着艾伦去大陆游历，以后你和她遇见了，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千万不要和她起冲突。今天海杀就是当面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在海杀要杀艾伦时不声不响地掉了包。如果她不出手，其他人正面阻止了海杀，大长老也没有借口对付海杀。可是梅林造成了艾伦被杀的假象，大长老就以亵渎海神挑衅海神殿的名义，请出镇海石直接将海杀镇压，在场所有人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对。海杀当时的状况真是惨不忍睹，一身力气和血肉被吸了个精光，虽然没死，但对他这种骄傲一辈子，强悍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要比死还难受一百倍。”

“另外，你千万要记住，艾伦没死这件事千万不能外传，海豚族只有我一人知道，而我又只告诉了你。现场其他察觉到梅林出手的几个人肯定也会下封口令，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损害了大长老的名声，大长老追究起来，谁也吃不消。海杀是银鲨族的上任族长，在海族中也算不可一世的人物了，大长老说镇压就镇压，一点也不含糊，你可要引以为戒。”文斯顿谆谆教诲道。

“族长，我明白了，今天您和我的谈话，我就算死，也绝不会泄露出一个字。”文森特心中一凛，斩钉截铁地说道。

文斯顿微微点了下头，又说道，“人族使者很快就要返回大陆了。他们表面上死了一个人，算是败兴而归，走得时候肯定很低调。在此之前，你就不要去找他们了，否则很容易让人推断出我们知道了艾伦没死，总归是一件麻烦。据我所知，他们会从传送阵直接前往珊瑚城，再从珊瑚城乘船返回大陆，你就开着那艘潜艇，直接去大陆吧。你这一路行程漫长，等你抵达大陆，估计都几十天以后了，那时你再去找他们。”

“我明白，”文森特应道，“人族使者在海族发生的一切恩怨我们一概不参与，等他们返回大陆，就马上去他们接洽，我们只求钱财，不沾是非。”

而巨壳族族长横刀也在回去后的第一时间，把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横切叫到了跟前。

“横切，今天葬礼上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横刀问道。

“爷爷，”横切恭敬地说道，“我刚从演武室出来，仆人就告诉我了。”

横刀慈祥地看着这位武道天赋绝伦且又异常勤奋刻苦的孙子，和蔼地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是，爷爷。”横切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又挺直了腰杆，开口说道，“您经常跟我说，政治如同冰山，浮出水面的永远只是事实的一小部分。今天葬礼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冰山的一角，背后肯定存在着大量的不可告人的内幕。一件看上去再清楚不过的小事，往往也不简单，或许它本来很简单，但也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发挥，从而变得不简单。”

横刀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如果不想撞上冰山粉身碎骨，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爷爷这样，彻底去了解它的大小、重量和脆弱点，有了万全之策后再去撞击它，另一种办法是我所欣赏的，如果你不了解它，就要敬畏它，不要轻易去冲撞它。今天葬礼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有什么内幕，但我知道肯定有内幕，所以如果我是海杀，绝对不会在那个场合和大长老发生冲突。大长老是海神殿的首脑，海族名义上或许也是事实上最尊贵的人，这是人和，葬礼的时间是大长老七天前就定下的，这是天时，葬礼的地点是海神殿势力最强的亚特兰蒂斯城，这是地利。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大长老给占尽了，海杀一头撞了过来，他表现得越彪悍，受到的反弹也就强烈，下场也就越凄惨。”横切侃侃而道。

横刀舒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我见你一心沉醉于武道，担心你过于推崇武力，步了海杀的后尘，现在终于放心了。银鲨族的人常说海洋之中拳头最大，这话其实并不准确。苍穹之下任何地方，无论是海洋中，陆地上，还是深渊中，永远是实力为尊，而实力并不仅仅是武力。现在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横切弯腰抱拳，“爷爷请吩咐。”

横刀斟酌着说道，“人族使者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被海杀所杀，另外一人，就是赫赫有名的狮心大公的后代，她和你一样，年纪轻轻，武道天赋也很高，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既然她来到海族，我想你应该不会放弃这个与她切磋较量的机会。”

横切略一迟疑，随即恭声说道，“孙儿这就去准备战书。”

“你不想问问我要你这么做的原因？”横刀略感意外。

“如果是孙儿自己拿主意，即使切磋的欲望再强烈，也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去找索菲亚，因为直觉告诉我，大势现在与我不利。但爷爷您发话了，您的经验比我丰富，了解的内幕更多，在我的直觉和您的智慧之间，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听您的安排。”横切说道。

“嗯，那你去准备吧，人族使者很快就要动身离开了。注意，是切磋，你一定要掌握好这个尺度。”横刀叮嘱道。

“孙儿明白，孙儿告退。”横切向横刀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

横刀靠在椅子上，沉吟了半晌后，自言自语道，“灵语啊灵语，你终究是我们巨壳族出来的人，我不能当众拂你的面子。可是艾伦一块皮没擦破，一滴血没留，仅仅一个掉包计，就让海族折损了海杀这样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如果我再不杀一杀人族使者的傲气，只怕他们以后会对我们滋生怠慢之心，得寸进尺，提出更加贪得无厌的要求。没有平等的实力，就不会有平等的协议，更不会有平等的友谊，我们巨壳族的史籍上充满了无数这样的记载，我让横切光明正大地向索菲亚挑战，想必你也能理解我的苦心吧。”

当天傍晚的时候，索菲亚和艾伦、梅林、辉月正在有说有笑地用晚餐，突然海神殿的大长老走了进来。

梅林看了灵语一眼，没有理会，只顾自己吃东西。索菲亚则用餐巾擦了下嘴唇，站起来说道，“大长老前来，未能迎接，请恕怠慢。”

辉月也站了起来，见艾伦也和梅林一样，只顾趴在桌子上吃东西，便拽了拽他，把他拽了起来，艾伦人是站了起来，嘴里依然大口地嚼着东西，极不礼貌，辉月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灵语对梅林的无视和艾伦的不满视而不见，微笑着朝索菲亚摆了摆手，说道，“在你们用餐的时候闯进来，是我的唐突。你们快坐下，吃完后我有事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