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艺术大师

辉月从回忆中慢慢退了出来，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索菲亚、艾伦和文森特，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我选择成为神语者，致力于重现海洋女神的荣光，是不是以后就要与他们为敌，或者形同陌路了呢？辉月心中暗问自己。

索菲亚伸出右手，在辉月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说道，“可怜的辉月，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果真是多愁善感的艺术系女生。”

辉月伸手把索菲亚的手打掉，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才是小女生，我可是一名老练娴熟的资深外交官。”

“还是一位高贵冷艳的宗教裁判所执事。”艾伦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

“去！”辉月朝艾伦一挥手，作势要拿东西砸向他。

文森特也说道，“真是很难想象宗教裁判所的辉月大人，带着手下威风凛凛地捉拿异端的场景。”

辉月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其他三人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艾伦还学着辉月的样子，双手叉腰，夸张地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踱着步，突然右手往右前方一指，眉毛倒竖，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模仿着辉月的口吻招呼手下道，“小的们，给我上……”。他正说着，就被辉月跳过来用双手拳头狠狠地捶在背上，说到一半的话也咽了回去。

艾伦也不甘示弱，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松软的糯米糕，直接糊到了辉月的脸上，弄得她脸上雪白一片，辉月直接就从脸上抹了一把，往艾伦的脖子里塞去。艾伦绕着桌子慌不择路地逃跑，不料索菲亚突然踢了个凳子到他脚下，他措不及防，被凳子绊倒，摔了出去，头直接撞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文森特今天才和三人见面，尚不够熟悉，也不好意思参与进去，一边左右避让着他们，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嬉笑打闹，脸上露出一些戏谑，一些羡慕。餐厅的经理在外面听到动静，还以为发生了斗殴，急忙跑进来看，看见打闹在一起的三人，不禁目瞪口呆。来这里用餐的一向是上流社会的尊贵人物，个个自重身份，矜持礼貌，向包房里的三位的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到。文森特见状，走到了经理面前，悄悄地说道，“人族来的人。”

经理恍然大悟，也悄悄地对文森特说道，“果然是蛮夷之地的来人，就是没礼数。”文森特会意地点了点头，经理又说道，“就让他们闹吧，反正和他们讲礼仪，他们也听不懂。”说完，就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艾伦三人打闹累了，都仰着依靠在椅子上休憩着。刚才的打闹以辉月最为卖力，她闭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心里的阴霾已经被驱散了许多。我该怎么办呢？她问自己。管它呢，反正也不需要马上做出选择，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如何，能够被海洋女神选做神语者，这就是对自己价值的最好证明，而且自己还可以选择干与不干。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文森特对他们说道，“大家吃好了，玩好了，也休息好了，下午的话剧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随我出发吧。”

辉月首先站了起来，敛了敛头发，整理好衣衫，微笑着对文森特说道，“准备好了，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走出了房间。索菲亚也站起来，紧跟其后，艾伦则躲在最后，嘴里嘟囔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有些兴奋过头了吧。”

文森特故意落在后面，等到后面的艾伦过来，对他说道，“不止是她，今天我的心情也特别愉快。”

“为什么？你们遇到了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艾伦奇道。

“因为你呀。”文森特说道。

“我？”艾伦不解地问道，“你们开心，是觉得我有什么好事，还是觉得我有什么糗事呢？”

文森特不由笑道，“如果你有好事，我们自然会开心，当然如果你有糗事，我们也会开心，但我刚才说的却不是这个。坦白地讲，无论是索菲亚、辉月，或者是我，平日里都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再说得直白一点，我们其实都很少有朋友，平时或许交往广阔，但知心相交者却少之又少。”

“然后呢？”艾伦问道。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发现索菲亚和辉月就比较放松，她们有时和你开一些玩笑，或者打闹一下，但我敢肯定，她们在别人面前绝对不是这样。索菲亚是高傲的人，辉月是矜持的人，她们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还是在你面前，她们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怒就怒，想悲就悲，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这都是你的魔力。”文森特说道。

艾路苦着脸说道，“如果我的魔力就是让索菲亚随时揍我，辉月随时瞪我，我宁肯不要这种魔力。”

“不，”文森特又道，“你不能低估你的价值。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放松，就说明他愿意把你当做朋友，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特质。我们生存于这个世界上，无论强大或弱小，野心勃勃还是安贫乐道，我们都少不了朋友，多一个朋友，我们就多一条路。”

“那样的话，文森特，我们是朋友吗？”艾伦认真地问道。

“当然。我在你面前也很放松，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文森特说道。

“海族和人族的走私路线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

文森特一脸郁闷，不再和艾伦说话，径直走出了餐厅，发现索菲亚和辉月就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辉月笑道，“吃瘪了吧？”

文森特点了点头，突然感觉不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早就领教过了，”索菲亚说道，“和他单独相处，没有一次不吃瘪，所以最好是和另外一个人同时在场，这样两个人能合伙起来欺负他。”

文森特满含热泪、无尽后悔地说道，“真是精辟啊！我只见到你们两人欺负他，还有些为他抱不平，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不声不响的大魔头，我都被他给骗了。”

索菲亚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注意就好了，如果下次有事找他，比如说告诉他走私路线什么的，最好叫上我，这样你就不会吃亏了。”

文森特彻底无语了，他满脸无辜地看着辉月，用眼睛说道，大陆上来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吃人不吐骨头，比海里的鲨鱼还凶残。辉月则无奈地耸耸肩，摊了摊手，意思是她也没有办法。

海豚族的白鳍豚大剧院是亚特兰蒂斯城最好的两所剧院之一，另外一所就是人鱼族的金尾鱼大剧院。海豚族擅长表演，他们的话剧以表现人物复杂的情感和内心世界著称，而人鱼族则拥有美丽的歌喉，他们的话剧以歌舞剧的形式而闻名。海豚族的话剧睿智、冷静，发人深省，人鱼族的话剧则热情、奔放，令人心醉神迷。一般来说，男性更偏好海豚族的写实风格，女性更钟爱人鱼族的浪漫传统。

文森特为三人选了一个位置最佳的包房。在话剧开始之前，文森特向艾伦和索菲亚两人介绍道，“《海之歌》是我们海豚族的经典话剧，以历史上一位真人的事迹改编而成。他叫海悦，是我们海豚族历史上一位划时代的人物，对整个海族的影响也非常深远。他是海族近代艺术的拓荒者和奠基人，在他之前，海族的艺术几乎都是描写五彩斑斓的外部世界，而自他之后，艺术家们开始将目光投向内心世界，探讨生命的意义，善与恶，正义与秩序，情感与命运等非现实主题。他在一定程度上融合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使海族的艺术风格更加丰满和鲜活，往前跨越了一大步。也是从他之后，艺术家阶层在海族获得了不输于武士阶层和祭祀阶层的崇高地位。”

辉月也接口道，“海悦大师的三大卷《论艺术》，每一位投身艺术的人，从入门阶段就开始在读，功成名就后还在读，甚至垂老到眼睛看不清物体，手拿不稳刻刀，依然在读。”

“这么厉害！”索菲亚惊叹道，“那岂不是和《圣经》一样的地位？”

“你们人族把记录神的话语和圣徒的事迹的书称为《圣经》，我们海族则叫做《神典》，海悦大师的《论艺术》，确实就是艺术界的《神典》。”文森特说道，“不过我们一般不会用这种说法，因为神毕竟是至高无上的，不好拿凡人与他相提并论。”

辉月看了文森特一眼，说道，“可是很多人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因为海神并没有只言片语告诉我们什么是艺术，如何去追求艺术，如何去欣赏和品评艺术，而海悦大师做到了。他不仅创造了崭新的艺术表现形式，而且成功地塑造了我们看待艺术的方式，我们今天这样来理解艺术而不是那样理解，全赖海悦大师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