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巨龙之息

日过晌午，一行四人休息了片刻，吃了干粮，饮了清水，继续赶路。韦斯特和另外两名护卫，虽然感觉十分疲惫，但想到发掘出了一名魔法天才，前途在望，全都咬牙硬撑。倒是艾伦神态正常，小小年纪却步履如飞，不见丝毫疲倦，让韦斯特连连夸奖，到底是大山里面的孩子，就是吃苦耐劳，身体结实。艾伦嘴上说“哪里哪里”，心中却暗自得意，他从六岁开始就每天绕着连绵的大山进行远距离跋涉，可不是一般的山里人可以比拟的。

艾伦又向韦斯特虚心请教了神恩大陆的风土人情。关于莱茵王国的，韦斯特还能说上一二，至于更远的地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神恩大陆地域辽阔，除了家境富裕的子弟，魔法师，游吟诗人，佣兵，商人等特俗群体，一般人都没有远行的条件，像小石村村民那样一生都在方圆几十里打转的人家，并不少见。韦斯特在当上城守府的护卫队长之前，曾经做过几年佣兵，因此见识比一般人还要多一点。

天色将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大山。韦斯特指着北方说道，“小兄弟，往前二十里有一个山包，我们就在那里休息吧。明天加把劲，明天晚上就可以达到黑山城，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好，一切就由韦斯特大哥来安排。”

抵达目的地，韦斯特吩咐两名护卫生火扎营，自己则拉着艾伦在四周转悠，向艾伦讲解到，“小兄弟，以后你外出历练的时间肯定很多，这野外生存要注意的事项很多。比如说安营扎寨，就有几大要点。”

“首先，安营的地方要有水，而且最好是活水，这样才不容易被投毒下药。其次，要靠近制高点，这样晚上警戒瞭望的时候，可以拥有开阔的视野，防止被敌人偷偷靠近而无法察觉。还有，晚上风寒重，温度低，所以不能呆在风头，除了夜间警戒的人，其他人在制高点的背风向夜宿。”

艾伦虽然对森林非常熟悉，但在森林中，地形都基本一样，白天晚上也没区别，现在听韦斯特这么一介绍，才发觉大有学问，于是一边虚心地请教韦斯特，一边用鹅毛笔在纸草本上认真地记录。

韦斯特见艾伦如此虚心请教，也觉得孺子可教，一时兴起，也多说了几句啊，“当然，我说的这是一般情况，在不同的地形，生存要点都不一样。如果在沙漠地区，能找到池塘和湖泊都是万幸，活水是肯定没有。在冰原行走，很少会遇到敌人伏击，所以休息的地方地势越低越好，可以有效避免寒风的吹袭，保持温暖，但也要注意是否靠近冰裂层。草原上马匪多，几个佣兵团往往联合前行，但如果能有关系买到一些强悍的草原部落的令旗，一般马匪也不敢袭扰。”

“总体而言，只要实力足够强，神恩大陆上大部分的地方还是安全的，但还有一些地方，即使实力高超的人结伴前往，也常常损失过半，甚至全军覆没，甚至实力越强的人陨落的概率越高，实力平庸的人反而有可能平安返回。这些地方一般都被称为禁地，小兄弟以后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要听信一些人的蛊惑，轻易去禁地探险。据说当代狮心公爵的兄长，就是去一处禁地探险时出事的。如果狮心公爵的兄长还在，两人联手，也不会将祖传的狮心盾遗失在恶龙巢穴了。”

说到这里，韦斯特再次叮嘱，狮心盾的遗失，是深深扎在每个狮心领人心中的刺，但每个人却又刻意避免提起这个话题。因为狮心家族的小辈也会前往狮鹫魔法学院学习，所以千万不能在学院里提及狮心盾的事情。

等两个护卫扎好营，韦斯特也带着艾伦回去了。用过晚饭，韦斯特叮嘱明天还要上路，让艾伦早点休息，然后三人先行睡觉了。看来他们是累的够呛，而且在黑山城的附近，穷乡僻壤，没什么油水，也不会有土匪出没。

艾伦躺在羊皮毯上，望着跳动的篝火，听着噼里啪啦柴火爆裂的声音，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前一天他还在小石村的木屋里，今天已经露宿在离开大山的狂野，明天，后天，迎接他的又将会是什么呢？想着想着，艾伦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一切是在做梦。

“嗷————”

一声巨响，忽然将渐渐进入梦乡的艾伦惊醒。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但又感觉是在耳边炸响，艾伦从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惧和心悸。大地都有些隐隐颤抖，是地震了么，艾伦第一时间想到。

其他三人也被惊醒，韦斯特手脚并用，爬在地上，抬头望着夜空。

“嗷————”

又是一声传来，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大，艾伦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趴在颤抖的大地上，感觉特别无助。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山里遇到奔腾而下的泥石流而产生的无助感，还要强烈百倍。

“是龙！是那条恶龙！”韦斯特突然惊恐地叫喊到，“天哪，它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它可是十年都没出现过了，难道它的伤完全好了？”

“你们快来，把火灭掉，千万不能让它发现我们”，韦斯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水壶，疯狂地往篝火上浇水。其他人也醒悟过来，拿着衣服往火上扑打，刚才还带来温暖与安全的篝火，现在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啻于一桶炸药水晶。

一阵强风袭来，四人全被刮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山丘上飞速掠过，还没来得及扑灭的篝火，在巨龙扑打双翼卷起的强风中，被吹得四处飞溅，从天空望去，好似一朵丑陋的烟花。

飞过山丘的那一刻，巨龙的眼中飘过一丝不屑，随即张开了大口，对准艾伦四人。四人浑身无力，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看着巨龙张开了大嘴，心知极度危险，但却又无法动弹。

就算没有见过真正的龙的人，但只要听说过龙的传说，看见龙远远朝他们张开大嘴，也知道即将施展龙族的招牌技能——龙息。龙息的温度极高，连金属和宝石都可以融化，血肉之躯的人类更是会瞬间被烧成灰烬。

“完了，”这是艾伦脑中最后浮起的念头。

“我死了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艾伦逐渐恢复了意识。他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了韦斯特的身体。

“没有被烧焦？”艾伦有些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躺在不远处的就是韦斯特，另外两名护卫也趴在旁边。

“韦斯特大哥，你还活着么，快醒醒！”艾伦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抓去韦斯特的左臂拼命摇晃。

韦斯特逐渐恢复了意识，看见艾伦，苦笑一声，“小兄弟，没想到我们才认识两天，就死在了一起，前往冥府的路上倒是不缺伴了。”

“大哥，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说着，艾伦在韦斯特的胳膊上猛掐。

“哎呦，疼死了，别掐了。这么说我们真的没死？”韦斯特坐了起来，看见周围两个同伴，又看了个四周，终于确信，他们匪夷所思地生还了。

另外两名护卫也被依次唤醒，大家围坐在一起，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韦斯特大哥，那条龙不是向我们吐息了么，怎么我们都没死？会不会是幻觉？”艾伦问道。

韦斯特仔细观察了下四周，最后说道，“当时我们在恶龙的威压下，基本丧失了意志，但我可以确定，当时的感觉是真实的，并不是幻觉。我在佣兵团遇见大型魔兽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远没有这次强烈。龙族天生具有威压天赋，一切生物面对龙族时都会被气势压迫，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本能，不会有假。而且你们看，篝火彻底被吹散，我们在背风向，仅靠自然的风是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最后，韦斯特自嘲地说道，“当时恶龙朝我们张开了口，但看来并没有吐息，也许在它看来，我们几个卑微的存在，并不值得它费力气吧。”

另外三人的经验远没有韦斯特丰富，最后只能接受了韦斯特的解释。天还没亮，但四人都没了睡意，也不敢再生火，抱团蜷缩在一起，在冻得发抖中等到了天亮。

天一亮，四人即生吃了干粮，赶忙上路。和前一天的无话不谈相比，这一天四人都异常沉默。前一天晚上巨龙出现的景象，深深印在四人的脑海里，那种发自灵魂的战栗，震撼着每个人的内心，面对强大物种时的无助感，一直挥之不去，萦绕左右。

艾伦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一次又一次地回忆昨晚的场景。原本他以为当时太匆忙，什么都没看清楚，但在重复的回忆中，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的清晰，巨龙的每一次扇动翅膀，每一次摆动尾巴，每一次摇动头颅，每一次撑动四肢，都如慢动作般在脑海里回放。巨龙浑身充满了力量之美，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突兀，出人意料，但又是那么和谐，顺其自然。龙族拥有独特的龙族战技和龙语魔法，和人类的战技与魔法是两种不同的体系，按照河马大叔的说法，这是神在创造龙族和人族时，运用了不同的创世规则。那么人族是否可以修习龙族战技呢，龙族又是否可以修炼人族魔法呢？艾伦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没有任何答案。

这条龙仅凭威压，就可以让人寸步难行，丧失战斗意志，艾伦又想到与恶龙苦斗，将其击伤的狮心公爵，那是何等的英姿，又需要何等的勇气才能克服人类本能对龙族的恐惧而与之搏斗。原来狮心公爵对艾伦只是个传说，但在进入世俗世界的第一天，艾伦已经以切身的体会，初步感受到狮心公爵对这片土地无所不在的影响。

当天色再次变晚时，黑山城高高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