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魔障
“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艾希注意到了胡八道的异样，转过身看着闭着眼的胡八道，如冰雪般晶莹的脸庞上挂满了关心的神色。
胡八道没有听到艾希的话，或者说，他的意识在有意忽略艾希的话。他闭着眼，竭尽全力地想拨开那笼罩在前世记忆上的迷雾。但遗憾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去回想，前世的记忆如同一面被打破的镜子，只能捡起几个熟悉的小画面了。
胡八道不是个念旧的文青，但不管穿越后在这个世界的代入感有多强，前世那二十年的记忆，终究是他以之为依靠的东西，是他认为自己有别于符文之地生灵的重要佐证！毕竟人生前二十年包括对前世的认知，都在慢慢消失变成空白，是一件极度可怕的事情！
人都是这样，越是想不起来的东西，就越会努力地去想。渐渐的，胡八道钻进了一个思维的死胡同里，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
这时，胡八道颤抖的双拳被一双略微冰冷的小手轻轻握住，但是冰凉的触感并没有唤醒胡八道。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艾希的存在，更忘记了战争就在眼前！
指挥作战告一段落的莎拉注意到了艾希与胡八道两人的异样，“你们怎么了？”莎拉走近后，看到闭着眼浑身哆嗦的胡八道，以为他第一次上战场，怯场了。生平最看不起懦夫的莎拉第一次对胡八道产生了怒其不争的恨意，看着他那被艾希紧握着的颤抖的双手，莎拉觉得胡八道就像是一个龟缩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想到对方前几日在艾希营帐说的承诺，再结合现在的反差，莎拉终于忍不住了，怒目而视道：“胡八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就只会在女人面前呈威风吗？你不是说要做艾希的骑士，帮她完成梦想吗？这就是你所谓的骑士？你这样对得起艾希，对得起我吗？”
说完，气愤之极的莎拉不顾艾希的身份，狠狠拍开了艾希握住胡八道的手，“别理他！让他自生自灭的！咱们阿瓦洛萨不养懦夫！”
艾希被忽然暴走的莎拉惊到了，她不明白一直很爱护胡八道的莎拉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凶。直到莎拉拍开了她的手，艾希才晃过神来，她立马抱住了暴走的莎拉，不让她碰胡八道。
“艾希！到现在，你怎么还护着他？”情绪激烈的莎拉失去了平日里敏锐的观察力，并没有发现此刻胡八道脸上怪异的表情，那种痛苦，并不是简单的对战场害怕可以解释的。
“莎拉！你需要冷静！”艾希紧紧抱住莎拉，同时释放出微弱的寒气。转瞬间，冰凉的寒气让怒火攻心的莎拉一个哆嗦，眼中的怒意也减轻了许多。
见到莎拉平复了许多，艾希松了一口气，“你误会他了。他不是害怕战场，他是——他，有些奇怪。”
“嗯？”心情平复下来的莎拉闻言，低头仔细看了看闭着眼的胡八道。果然，胡八道对莎拉刚刚的暴怒置若罔闻，脸上痛苦的表情和身体的颤抖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艾希再次握住胡八道颤抖的手，满脸心疼。
知道胡八道并不是害怕战场，莎拉松了一口气。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她很看好胡八道，不想他成为一个懦弱的男人。但看到此时显然很痛苦的胡八道，莎拉的心忍不住揪住了。同时她也暗自庆幸刚刚艾希拦住了她，现在胡八道明显很不稳定，谁知道如果她继续生气发飙，胡八道会不会出什么不好的状况！
“啊！”这时，不远处的战场上，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打破了这边的平静。
艾希和莎拉转过头，发现战场上熊人族和阿瓦洛萨战士已经打在了一起，两边各有死伤，场面颇为混乱，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势头。原本在艾希和莎拉指挥下略有优势的骑兵队和步兵团，现在显得渐渐有些疲软！战士们伤亡渐渐多了起来，反观熊人族，却越战越勇，吼声一片。整个战场，越打越后退，已经开始慢慢朝艾希这边移动了！
“是沃利贝尔！他太强大了！我们的战士们扛不住他的雷电魔法！天呐！他的魔力难道是耗不光的吗？这样下去，再多的战士都不够他打的！”莎拉很快发现了战场上起着决定性因素的人，就是掌控雷霆与风暴之力的沃利贝尔！
显然，没有艾希的限制，沃利贝尔可以肆意地挥舞雷电，打击着被金属盔甲包裹着的战士们。很快，被电击的浑身麻痹无力的战士们松开了手里的长枪和尖刀，然后被熊人一掌拍碎头颅！
奇怪的是，雷电似乎长了眼睛一样，无一例外地避开了熊人组战士，只选择攻击阿瓦洛萨的士兵！可见沃利贝尔对雷电魔法的掌控准度！
一边是奋战的阿瓦洛萨战士，一边是情况危急的心爱之人。艾希在短暂的迟疑后，便下了一个决定。她将胡八道逐渐发凉的手交到莎拉的手里，郑重道：“我把他，交给你了！”
看到莎拉点头后，艾希俯身对着胡八道发白的嘴轻轻一吻，然后毅然转身提弓，跑向战场。
莎拉轻轻握着胡八道的手，将他搂在怀里，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一边望着不远处的战况。
终于，沃利贝尔在艾希的几支魔法箭的干预之下，很快失去了对阿瓦洛萨士兵们的威胁。原本一边倒的情况也慢慢改变，熊人族的士气仍在，但艾希的加入，也极大地提升了阿瓦洛萨士兵们的士气。
战场上的双方再次胶着了起来。
“吼！”伴随着沃利贝尔愤怒的咆哮，又是一掌，一支附加着冰霜的魔法箭被拍碎掉落。
艾希总是能在不同的地方给沃利贝尔来一记寒冰箭，每一箭的角度都极其刁钻，如果不用心防御，即便是防御力极强的沃利贝尔，都不一定守得住！这使得沃利贝尔很愤怒，在兼顾战场的同时，他要时刻提防着艾希的偷袭。
“不愧是阿瓦洛萨的领袖，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风雪越来越大，那双附带雷霆之力的大熊掌不断地在空中挥舞。
战场上双方打得热火朝天，但在胡八道这边的一块地方，却难得的风平浪静。
胡八道依旧闭着眼，一脸难以解脱的痛苦表情。或许是因为被莎拉搂着，身体微微暖了一些，不再继续颤抖了。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沉浸在脑中的记忆里了。经过对前世记忆的无数次尝试，他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混乱的意识反而进入了一种类似魔障的混沌空间。
这里漆黑一片，却又什么都能看见。周围全是墨绿色的树林，未知鸟类的凄厉叫声，和远处的狼嚎声混为一片。落叶堆中，不该在秋季出现的甲虫快速爬动的沙沙声在这片夜色中显得很清晰，很孤寂。
胡八道感觉眼皮很重，不管他怎么使劲，都睁不开眼。但诡异的是，周围的一切，他都能看得很清楚。他摸了摸冰凉的土地，然后伸手一抓，那冰冷且湿润的触感——是雪！
“这里是——暗影岛？还是弗雷尔卓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战场上对抗熊人族吗？”
这时，一个忽而沙哑忽而明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胡八道，我就说你活不过今晚，你还不信！这下后悔了吗？”
是那个中年神棍的声音，那个算命的！
“是你搞的鬼吗？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吗？你到底想干嘛？快让我回去！”胡八道又惊又乱，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穿越前的晚上。
但是他似乎忘了，他从没有告诉那个算命中年人，他的名字！
不过中年神棍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冷笑地看着胡八道，然后整个身影慢慢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很快，又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既优雅又客气。
“胡先生，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学习黑暗魔法呢？为什么你总是和愚蠢的世人一样，把黑暗看成是堕落呢？”
这是卡尔萨斯的声音！
“我已经选择了光系魔法，又修炼了水系魔法，不能再修炼别的属性魔法了。卡尔萨斯，你再卖力推销也没用！我没机会学了！”这次胡八道倒是镇静下来了。
但是他似乎又忘了，卡尔萨斯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召唤师”，从没叫过他“胡先生”！
然后，卡尔萨斯也和中年算命先生一样，没有再说话，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当卡尔萨斯消失后，又一个声音立刻响起了。
不，这次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根据声源，是从胡八道上方传来的。
女声：“亲爱的恶狼，我看到他的悲伤了。我好难过。”
男声：“不必难过，亲爱的羊，他只是忘记了该忘记的。”
胡八道抬头，看到一根很高的古老石碑，石碑上刻着一列奇怪的字符，跟他刚来暗影岛时看到的字符一模一样！
是千珏！
看到久违的千珏，胡八道很兴奋。他激动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很着急，张牙舞手的，一脸迫切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这次胡八道没能说出话，千珏没有像前两个人一样消失不见，而是静静地蹲在高高的石碑上，一脸心疼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