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义凛然的殉道者

喝下汤药的胡八道很快又睡下了。

中间艾希曾经过来看望过他，和老巫医约瑟夫聊了聊胡八道的病情后，确认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离去。

晚间，火架上的火光和魔法水晶发出的蓝色光芒交相辉映，把阿瓦洛萨部落的议事大厅照得通亮。

议事大厅内，艾希正在莎拉的帮助下，翻阅并处理着这几天部落的事务详情。作为领导者，除了狩猎，艾希每天都要处理部落相关的军事、财务以及外交的事宜。因为前几天外出分部办事，现在大厅里堆积下了厚厚的文件。

莎拉是艾希母亲生前为艾希挑选的贴身护卫。艾希母亲死后，年长艾希八九岁的莎拉可以说是看着艾希从孤立无援到惨遭刺杀，再最后绝地反击，获得传奇英雄阿瓦洛萨的指引成为了部落的新领袖。

成长路上的艰辛，族人们的不认同，这个年轻却理想远大的寒冰领袖一路走来吃过多少的苦，或许艾希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但一直陪在身旁的莎拉却记得清清楚楚。

作为传统的弗雷尔卓德猎手，莎拉知道艾希在做什么。她那弗雷尔卓德大统一的愿望，在所有族人看来，就是违反传统，莎拉也不例外。但她的职责是守护这个年轻的公主，守护这个如同她的妹妹一般的女孩。

“艾希，早些休息吧！这些文件可以交给长老们审阅的。我们明早还要启程去北方部落，现在已经不早了。”莎拉心疼地看着工作了一天一脸疲惫的艾希。

艾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继续从厚厚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份提案，仔细翻阅着。

这时，几声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安静。

“莎拉说的没错，艾希，你的勤奋务实已经超越了你的母亲！”

艾希抬头，看到来人，水蓝色的眼睛里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不快。

来人是部落的大祭司，奥斯汀。奥斯汀是个棕色头发中等身材的人，蓝色的祭祀大衣紧紧包裹着他。中年的奥斯汀年轻时是个帅气的魔法师，如果不是脸上永远带着近乎刻板的严肃表情，部落里的孩子们应该会很喜欢他。

但艾希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奥斯汀那张很迎合世人审美的脸。因为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当初命令刺客们去刺杀刚刚得到母亲继承毫无根基的艾希。

尽管现在的艾希是部落的领导者，但她依然不能拿奥斯汀怎么样。如同奥斯汀所说，他所做的，全是根据部落上千年下来的传统，并无过错！

族人们不会同意奥斯汀派刺客刺杀他们的公主，除非他们的公主违反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传统！

“作为阿瓦洛萨的领袖，这是我的分内之事。请问大祭司深夜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艾希面无表情的问。

似乎习惯了面对艾希的一脸冰霜，奥斯汀慢慢走到大厅正中央，他虽然不喜欢太过年轻的艾希，对于这个新领袖的统一方针更是难以理解，但他那刻板的行事作风让他不得不深夜来找艾希。

“白天商议时，长老们遗漏了一件事情。并非他们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我觉得作为领袖，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大祭司请说。”艾希合上了文件。

“关于外界的事情。”奥斯汀静静看着艾希，继续淡然地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部落西北森林的深处，有一个几百年前先人们建造的魔法水晶枢纽？”

艾希闻言，微微皱起了漂亮的眉头，她记得那个魔法水晶枢纽是几百年前联盟时期弗雷尔卓德各部落和整片瓦罗兰大陆通讯的产物。那时是各部落和城邦冲突不断，负责仲裁和公正的战争学院最高公正议会起到了协调的作用，而各城邦和部落，都建造了魔法水晶枢纽，用于接收来自最高公正议会的消息。但是自从三百年前的那场大陆大战后，召唤师绝迹，最高公正议会没落。而魔法水晶枢纽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那个魔法水晶枢纽，不是已经没用了吗？”艾希觉得奥斯汀不会因为一个被人遗忘多年的水晶枢纽，而深夜来找她。

静静看了艾希好一会的奥斯汀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忽然感应到来自丛林深处的魔法波动。当我来到水晶枢纽旁，接收到了来自最高议员拉里瓦什的消息。消息只有两个字——‘光明’。”

光明？

没等艾希消化完这两个字，奥斯汀不再吊胃口，全盘托出了。

“这两字当然不是那个被人遗忘的老人突发奇想的梦呓，事实上，那是来自启示神石的警言！”

启示神石！

艾希忽然睁大了双眼，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奥斯汀要半夜来和她说这些。

脸色苍白的奥斯汀看着艾希脸色不出意料的惊讶，微微垂了垂眼帘，“继利刃、科技、魔法、虚空、神之后，启示神石再发预言。这次的光明，必将揭开新世界的序幕！那几个长老们或许不放在心上，但你，作为阿瓦洛萨的寒冰领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艾希低着头，思索了启示神石上“光明”二字的含义。

“有些时候，你应该放下个人所谓的理想，好好为部族考虑考虑。弗雷尔卓德北部是凛冬之爪和冰霜守卫，南方是整个瓦罗兰！弗雷尔卓德的统一，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就能实现的，而且这也不是族人们的传统。艾希，你可不要让族人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奥斯汀一双冰冷的双眼紧盯着失神的艾希。

面对奥斯汀半劝解半恐吓的言论，艾希没有反驳，只是紧紧咬着下嘴唇，努力在以一个领袖的身份来回应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中年人。这是她的不妥协。

奥斯汀从没采纳、甚至是考虑过艾希的“弗雷尔卓德大统一”方针。在他看来，艾希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和一厢情愿的偏执。于是，这位地位尊崇一心为阿瓦洛萨考虑的大祭司再次开口。

一个殉道者般语气的话语在议事大厅里回响着。

“如果你因为当初对你的刺杀事件，难以释怀，因为对我的恨，而不能使你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请举起你的上古寒冰弓，射穿我的喉咙吧！如果这会使你改变心意的话！你放心，我保证没有人会知道的！”

“你.你.”

看着大厅中央那个闭着眼，张开双手，俨然化身成为殉道者的奥斯汀大祭司，艾希气得浑身颤抖，桌子下的双拳紧握，但水蓝色的眼睛中却有着若有似无的无助。

这时，一个声音在奥斯汀傲然的身后传来，传遍了整个议事大厅！

“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样后事安排，但是一旦你大祭司倒在了议事大厅，无论谁杀了你、甚至是你自杀，等待艾希的，都一定是族人们的愤怒。到时候你或许光荣殉道，可艾希却由一个反传统者变本加厉成变了一个叛族之人！到时失去了领袖的阿瓦洛萨，能否在前后夹击的大变动时代下生存下去先不说，族内四分五裂纷争四起是必然了吧！”

“你说，我说的对吗？伟大的奥斯汀大祭司！还是说，大祭司根本就是算准了艾希不敢杀你，才这么大义凛然的呢？”

奥斯汀慢慢睁开锐利的双眼，微微颤抖地转过身。

大厅门口，夜色中，一个青年抱着双手，斜靠在门柱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