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月
其后的三个月，于向前和小玉一路往南，穿过瑜国大片的领土。
在这一路上，于向前见惯了无数荒凉的田亩。
遇到了无数一无所有，在路上乞食的饿殍。
还遇到过许多寻衅来滋事的强盗。
不过，那些强盗大多都是仗着人多势重，很多都骨瘦如柴。
于向前以武力开路，一路上始终是有惊无险。
实际上，最烂缠的，并不是这些强盗。
而是大批的乞丐。
那些乞丐的身体状况比那些饿殍要好许多，却在每一次出现时都会将于向前的马车团团围住。
于向前自问不是一个很有爱心的烂好人，但每次看着那些衣不遮体的孩童或老人朝他伸出空空如也的手掌，再见到身旁小玉那双眸包泪的悲伤模样。
他的心肠就硬不起来。
他所携带粮食几乎全部都施舍给了这些乞丐。
以至于，他不得不在一个镇子上将马车换成了银钱，装成一个带着小女孩的流浪剑客，才总算是避开了那些乞丐的骚扰。
也是因为他这样做了，那些从咽关城里出来查寻他的探子，才找不到他的下落。
而有些事，真的只有亲眼见到，才可以明白其的真实。
田亩大量荒芜，路上却有无数流民。
人为活命，为求一口吃食，去挖草根树皮。
所有人都变得好自私，一间能歇息的破庙和一些能果腹的粮食，就能引起流民们的战争。
生命变得极为脆弱。
于向前也曾屡次出手，救过一些流民的性命。
但他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真正能救这些流民的那些荒田的所有者们却宁肯将大部分的田亩就这么荒着，也不肯让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来耕种。
于向前甚至见到很多次，那些地主，贵族带着请来的武士，以武力驱逐擅自耕种他们土地的人。
对此，他也特意表露身份，去询问过。
却得到了一个很令他无奈的答案。
逃税。
瑜国的税收的太重了，一亩田只要开垦出来，每一季度便要交付大量的税款。
而且，安置流民也要开销，贵族和地主们见不到利益，自然不愿意做亏本买卖。
每次一想到路上的这些见闻，于向前都会苦笑着摇头。
此时本就是初春，正是种田的好时节。
可无田的人不能去种。
有田的人不想去种。
这实在是太滑稽了，也实在是太悲惨了。
等这些流民连树皮草根都没得吃时，于向前可以想象，在这路上将堆砌出多少尸骨。
可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于向前所能过问的。
三个月来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在于向前那一张粉嫩嫩的小白脸上，已经充斥起了些许黑红的光彩，眉宇间，有了一些沧桑。
而跟着他吃了三个月苦，小玉的一张圆脸上竟还长出了些肉，清秀的小脸显现出一点婴儿肥。
两人在跋涉了三个月后，也终于是来到了帝国的边垂，抵达了帝国最南方的一个城市。
黑血城。
这是一座建立在莽莽群山前的城市，其周围的大地是一片戈壁，很是荒凉，寥无人烟。
但这座城市却颇为繁荣。
在其中，聚集着许多从事走私和贩卖奴隶的商贩。
于向前牵着马刚刚走进城门，就见到两个搭建在街道上的台子，上面公开站立着一排排的奴隶。
那些奴隶身上都只挂着些布片，皮肤大部分都裸露在外。
台子下，身穿丝绸锦服的奴隶贩子一见到于向前进来了，一个个双眼雪亮。
于向前虽然没坐马车，也是让小玉坐着马，但其身上的衣服却是月白色的丝袍，这不是贫苦人家能买的起的。
而且，他走路的步伐稳健，身躯高大，脸上也无丝毫菜色。
这些奴隶贩子都是有眼力劲的，一下子就看出了于向前的不凡，就一起围了上去。
“你们都让开，我不做生意。”
于向前微蹙起眉头，快步的签着马从这些人之间穿了过去。
“哎！大爷，大爷和小姐！！”
一名长的尖嘴猴腮，模样极为猥琐的奴隶贩子似乎很不甘心，竟跟在了于向前的身旁。
“大爷，你再考虑考虑，我这里有一些兽人奴隶，其中有狗头人诶，皮粗肉厚，抗揍有力，当奴仆好使得很，而且已经驯化好了，只要你给口吃的，它们绝对会对你感恩戴德，不离不弃，我这里还新到了几名狐女，诶，那些狐女有水灵的，有妖娆的，有可以做全套的，大爷如果要，随便挑，保证将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
“我要你个头啊！”
于向前瞪起双眼，狠狠的剜了那贩子一眼。
那贩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于向前一瞪，也是被吓住了，立刻止住了脚步。
挣脱了贩子的纠缠，于向前继续前进。
黑血城外是莽莽群山，群山之南则是荒原绝域。
在那荒原上除了矗立着一座铁城外，还生活着许多兽人和野人。
因为奴隶贸易，铁城以北的兽人和野人，经常会遭到商团武装的攻击和掠夺。
而黑血城的繁荣，也是建立在这些兽人和野人的鲜血上的。
于向前不喜欢这里，很不喜欢。
他走在街道上，仿佛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
瑜国国力日衰，似乎也影响到了黑血城的贸易，街道上颇为冷清，行人不多，且大多来去匆匆，于向前寻找着合适的旅馆店铺，却在每一间旅馆门前都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笼子里面全是卖不出去，衣不遮体的兽人和野人。
许多笼子前都摆着碗，里面那漆黑发臭的汤水伴随着“嗡嗡”作响的苍蝇，让于向前的肠胃不断抽搐。
而一直坐在马背上的小玉，一张小脸也是一阵苍白，羸弱的身躯在骏马上不时的微微晃荡。
于向前实在没心情在这样的旅馆中休息。
眼看时日将晚，他紧皱起了眉头，便考虑今天是不是去野外露宿，却突然发现了一间通体刷着粉红色油漆的两层小楼。
“繁春楼。”
于向前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略微的翘起了嘴角，转头看了看满脸羞红的小玉。
“丫头，今天少爷带你喝花酒。”
“……少爷，你真坏。”
于向前牵马走到妓院门口，先将小玉抱下了马背，将马在一根柱子上拴好，便去敲小楼的门。
没过多久，那门便析出了一条细缝。
“谁啊，大白天的，还没开业啊，姑娘们都还在休息，你晚上再来，晚上再来啊！”
门缝中往外传来了一阵慵懒的女声，门内的女人在说完话后，就把门又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