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大限将至

赫连定知道体表温度极高的人类似于中暑,直接吹冷风是不行的,而陈节则是怕贺穆兰的身份暴露,所以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叫不要,倒吓了那罗浑一跳,没有再继续下去.

陈节手脚极快的用贺穆兰的脏衣服把她身上大部分地方擦干净了,然后左右张望,赫连定是不会帮忙做这种杂物的人,只离的远远的袖手旁观,倒是那罗浑想要看看贺穆兰身上有没有伤口,所以不停的凑过来.

"你先让让行嘛!你挡在这里我怎么穿衣哎呀,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没醒,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你快去把虎贲军里的医官叫来啊!"

陈节连骂带糊,终于将那罗浑也支到了山下去.

赫连定站的远,那罗浑又急匆匆跑下山去找医官,陈节得以喘了口气,开始给贺穆兰胡乱的穿起中衣.

陈节其实伺候过贺穆兰受伤的时候,那是柔然大帐那一战时候的是了.以前他不明白贺穆兰为何三急的事情哪怕再痛也自己来,现在也顿时恍然大悟.

最先涌上心头的是不可思议,他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又不敢再看,连套上中裤都是闭着眼睛随便乱套的.

‘将军怎么会是个女人呢他身上那么多疤痕……’

陈节的手掌无意间擦过贺穆兰的皮肤,虽然温软而富有弹性,可不时触碰到的坚硬结疤和凸起告诉了他,这绝不是属于女儿家那种柔软光滑的皮肤,而是真正的久战之将才有的,让许多男人羡慕的满是战场痕迹的身体.

陈节甚至知道,在这个身体的后腰上,肩背部,都有无数箭矢贯穿的疤痕.她的大腿,膝盖,都曾受过伤……

花将军为何要女扮男装帮她医治的寇道长一定知道原委,为何要隐瞒陛下到底知不知道花将军是女人

陈节一直将她的棉衣和袜子都穿上,脑子里浑浑噩噩想着的都是这些问题.

直到陈节将贺穆兰的衣服都穿上了,贺穆兰也没有醒来,脸上的酡红更是半点都没有消退,陈节再怎么满腹惊疑也没法乱想了.

因为贺穆兰并不是这么虚弱的人.

"赫连公,请借一步说话."陈节面色凝重的请了赫连定过来:"请问我家将军在这里的时候,附近可还有人来之前可曾有过异样"

"并无其他人,这里很是偏僻,若不是有我带路,很难有人混入这里,毕竟并不在主干道上……"赫连定微微一怔,"怎么,花将军有哪里不对医官没来吗"

"我家将军身体强健,便是站在火炉边炙烤,也绝不会因为炎热就会晕过去.刚刚我把她抱出来时试过水温,这温度比我们泡的池子低的多,就算里面憋闷,上面还是透气的,将军又怎么会晕过去……"

陈节指了指贺穆兰的脸.

"而且,赫连公你看,我家将军的面色红的异样,我虽不通医理,也知道正常人的脸是不会这么红的!"

整个虎贲军里唯一的外人就是赫连定,而且陈节和那罗浑找来之前,只有赫连定在附近,若贺穆兰真有个万一,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所以赫连定心中七上八下,伸出手来摸了摸贺穆兰的额头和双手,脸色也变得不好.

"倒像是在发烧!他可是得了风寒,一直都撑着没说"

"没见他咳嗽,也没有打喷嚏.我家将军身体极好,我没见过她生病!"

两人心乱如麻,待那罗浑用让人咋舌的速度把那医官背了上来,那医官一探脉,惊慌失措地说道:"这……这分明是将死之人的脉相啊!"

一句话炸的三人张口结舌,陈节更是当场就跳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哪有人泡个澡泡死的!"

每个正规军中都有医官,这医官并非黑山出身,乃是太医监特意指派来的跌打医生,最为擅长治疗外伤和跌打伤势.

他擅长军中之伤,却不代表他就不会医治其他病症.一个人若是将死,新陈代谢就会变得极慢,从脉搏到呼吸都几近断绝的地步,他从医多年,只是伸手一探,便知道这脉相是弥留之际的脉相,当场吓得不能言语.

这医官也是有本事的人,当场取出几根金针,在贺穆兰的要穴上刺了下去,激发了她求生的潜能,没过半晌,贺穆兰终于幽幽的转醒了过来.

贺穆兰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都是人,立刻就知道坏了.

她在黑山时,经常在狭小封闭的屠宰间泡澡,已经养成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绝对警觉的习惯,即使再怎么疲累,假寐一会儿也不会直接睡过去.

而且以她超人武艺所带来的五感,但凡十步之内有人,就算是睡着了,也肯定就会惊醒.

可现在她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的脉搏痛的都像是要炸裂开来,偏偏四肢无力,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简直就像是魂魄已经离体,这身体虽是她的,却完全已经没有支配能力一般.

"将军,将军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陈节见贺穆兰已经醒了,可半天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惊得连连大叫.

贺穆兰全身上下都如同针扎.[,!]刀绞一般的疼痛,脸上的肌肉和经脉猛然暴起,喉咙里也发出"嚯嚯嚯"的声音,让见者无不骇然.

偏偏她头脑应该是清醒的,听到陈节的问题,虽不能动,可眼珠子还是上下动了动,表示听得见.

那罗浑是个阴狠的脾气,当即拽住那医官的衣衫,恶狠狠地逼问道:"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变成这样!你不是太医出身吗赶快把将军治好!"

可怜的医官被丢到贺穆兰脚下,探了一会儿脉,有些不确定地说:"看起来倒像是中风,可她这个年纪,又是练武之人,怎么可能中风呢"

医官满脸古怪地伸手为她推宫活血,可他的手一推倒贺穆兰的经脉,贺穆兰顿时觉得经脉疼的像是要断掉死的,痛苦之色更剧,甚至整个身子都开始剧烈的抖动,吓的那医官连手都不敢伸了.

"这可怎么办,花木兰是一军主帅,偏偏在这里得了这个恶疾,这下连动都不能动,还如何平叛"

赫连定皱着眉头.

"我看休屠人那里也别去了,赶紧套辆马车,把人送到长安或平城去求医要紧!"

"一定是你!我家将军出事前,只有你在附近!你是不是给我们家将军下了毒!"那罗浑脾气一起,立刻挥拳朝着赫连定的脸砸了过去.

赫连定是什么人他成名时,那罗浑还是个到处要糖吃的小屁孩而已,对方一记重拳袭来,赫连定不过是伸出手在他的手肘处一扭,那罗浑就痛得倾倒到一边,手臂也火辣辣的疼.

"赫连公,我家将军这么信任你,甚至邀你一同来胡空谷,你竟害他!"那罗浑破口大骂:"你全家一百多口是我家将军收敛的!你那儿子躲在武英殿,要不是我家将军相护,早就在夏宫大乱的时候被宰了!这次你失踪,也是我家将军率军千里迢迢来救……"

那罗浑双目赤红,俨然把赫连定当成了仇人,地上躺着的贺穆兰听得清清楚楚,可她却知道自己到睡着之前都没有见过赫连定,而赫连定也没有动机杀他,所以心中急的要命,偏偏连舌头都不能动弹,急的满头大汗.

赫连定听着这荒诞的指责,忍不住冷哼一声:"我要杀了花木兰,大可以趁他沉睡之时下手,何必要伸头让你们知道而且正如你所说,她对我有恩,我和他无仇,为何要下杀手"

"你……"

陈节听得两人争执,顿时头疼.他见贺穆兰满脸痛苦,心中更是又惊又惧,趴下身子,在贺穆兰耳边小声的说道:"将军,你衣服全是我穿的,其他人没有看到.可是你现在不知是何病症,我们不能让你就这么睡在这里,等会我和那罗浑把你扛到营中去,若有冒犯,你多见谅……"

贺穆兰听到"衣服全是我穿的"云云,就知道他和若干人,寇谦之等人一般,已经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心中忍不住一叹.

等到陈节和那罗浑把她抬起来的时候,她自然是痛的几欲晕死过去,全靠着毅力咬牙苦撑,直到把她送到山下的营中.

一路上,所有还在山上泡澡或者闲逛的虎贲军见到贺穆兰被抬着下山,皆是惊骇莫名,有的甚至在想山上是不是有什么歹人,还是将军糟了什么暗算——这很有可能,毕竟已经靠近胡空谷了,而杂胡神出鬼没也有可能.

大战前夕,主将受伤,这对全军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无论陈节和那罗浑等人如何想要按下这件事,噩耗还是传遍了虎贲军中.

高深和盖吴闻讯赶到军帐,见贺穆兰全身赤红的躺在营帐间的地上,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其余各处僵硬如铁,一声惊呼就跪倒在地榻前仔细端详.

高深开口向陈节问清了始末,再见赫连定脸色铁青的站在帐子里的一个角落,只得开口先行赔罪:"赫连公,末将原本不该冒犯你,可是此事关系甚大,前后又都只有赫连公你一人知道花将军的事情,所以我们不得不将你‘保护’起来……"

他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卫士一个眼色:"来人啊,保护赫连公去营帐休息!"

说是"保护",其实是软禁,赫连定脸色再坏,也抵不过长安卫加虎贲军的众多好手,只能面如寒霜地被压了下去.

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加好意跟着贺穆兰一起出行,为何莫名其妙的就卷入一场暗杀里去.

是的,他不认为贺穆兰是身染恶疾,也不认为她是泡温泉泡成了这样.他一生经历不知多少诡秘之事,举凡下咒,下毒都曾见过,这贺穆兰乍然不能动弹,已经超脱了俗事的范畴.

这一夜兵荒马乱,几位医官反复研究贺穆兰的病症,甚至取了指尖血验毒,排除了中毒的可能.卢水胡人里有不少奇人异士,包括盖吴自己都认识□□,他们全部都过来看过,纷纷表示贺穆兰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中咒,倒像是中了邪一般.

这推论太过滑稽,尤其现在要去征讨休屠人,休屠人曾经掌管的是匈奴王庭的祭祀,祭天的金人便是由他们保管,这结论只要传出,虎贲军肯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一点也不敢透露出去.

这一夜对于贺穆兰来说极为难.[,!]熬.她浑身上下承受着几乎让人崩溃的拉扯之力,经脉里流的倒不知是血液还是熔浆,恨不得就像一开始一般昏迷过去,也好过这般在痛苦和僵硬中挣扎.

在极为痛苦的时候,贺穆兰不得不靠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减轻痛苦.

她想过是不是库莫提发现了她那天去过牢狱,所以干脆给她下了毒,可随即就推翻了这个结论.

她离开长安一天一夜才开始发作,什么毒能够延迟发作这么久,而且毒性偏偏又如此之烈这违背药学的常识.

她还想过自己泡的温泉里是不是含有过量的硫化氢,以至于自己硫化氢中毒.但她自己就是法医,知道硫化氢中毒咽喉部应该有烧灼感,并且出现癫痫和意识模糊的症状,可她意识比平时甚至还要清醒,也不曾抽搐过……

贺穆兰东想西想,眼珠子不停的颤动,在一旁伺候的陈节看着心中大悲,趴在贺穆兰的枕头泪如雨下:"将军,将军!若要让我知道是谁如此害你,一定将他脑袋给拧下来!若不是我和那罗浑找到山上去,你一个人躺在那荒郊野外,怎么能活下来"

他抹了抹眼泪,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将军,我知道你的秘密啦,你放心,除了我以外,那罗浑和赫连公都不知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好生生地送回家去,不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

陈节哭的哀痛,贺穆兰的眼睛斜着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近似于笑的弧度来.

若是贺穆兰没事,陈节发现她是个女人,被这样的目光一扫,一定是羞得面红耳赤.可他乍知道了贺穆兰的秘密就遇见她濒死之时,再多的慌乱和羞蔹都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如今想着的只有如何让贺穆兰尽快好起来,如何离开这个荒郊野地去给贺穆兰求医.

"按老子说,就是那赫连定的奸计!我们去平休屠,根本不需要他跟着,他好生生的为何要抛下护卫和儿子跟了过来!跟过来也就算了,一路给我们指引的都是偏僻的小道,就算其他人想追到我们都是没法子!"

一位虎贲军的将领怒不可遏的骂道:"花将军去偏僻的地方洗澡,其他人都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赫连定就在附近若不是他偷偷跟着,能找到花将军"

另一个人叫的比他还大声:"妈的!老子就说好生生为何要让我们泡温泉,原来是想把我们全部支开,好对花将军下毒手!我们也都是猪脑子,见到这热泉就昏了头了,竟没有一个人跟着花将军!"

"花将军的左卫率和亲兵都是饭桶!花将军吃喝拉撒,哪怕衣食住行,他们都应该贴身保护才对,竟让他一个人去洗澡!"

"陈节,你给老子滚出来!在右军的时候你不是机灵的很吗怎么将军洗澡,你不去伺候,光顾着自己享福了!"

"把赫连定杀了,替将军报仇啊!"

乱七八糟的喊声响成一片,帐中的陈节和那罗浑吃了一惊,盖吴和卢水胡人们都是直肠子,听了外面的喊杀声竟拔了刀真想去把赫连定宰了活祭贺穆兰,急的贺穆兰喉咙里"咦啊啊"的声音大作,恨不得翻身而起,出去甩他们七八个嘴巴子.

还好虎贲军同来的人里还有一个清醒的人.动乱还未产生,猛然间听到皮鞭抽地的一声裂响,高深的大骂声响了起来:

"杀杀杀!杀你娘的蛋!赫连公是花将军请来招安休屠人的,不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大军之中杀了花将军,对他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们是被花将军得了恶疾的事吓坏了脑子,恨不得把头夹在裤裆里,什么都别看了算了!"

高深一阵大骂后继续叫道:"花将军有恙,如今军中我官职最大,若你们觉得我不是虎贲军人,则是左卫率那罗浑将军最大,你们要是不听他的差遣私自行动,那便是哗变!"

"我大魏军令,哗变者斩!你们要妄动,休怪我手中宝刀无眼!乱一个我砍一个!"

他的声音凌厉而又严肃,加之他带来的两百长安卫各个都奉他为首领,立刻刀剑出鞘,一片"仓婴"之声,总算是把这乱象压了下来.

可每个将领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贺穆兰真有事死在了这里,到时候面对他们的,不但是无功而返的败绩,更有京中那位陛下滔天的震怒.

到时候为了彻查真相,莫说赫连定,怕是连高深,陈节等人都不可能逃得过白鹭官的"手段".

高深越想越觉得郁闷,他好生生在长安做个好人已经够憋屈了,搭上贺穆兰这条船原本也只是为了离开长安.现在他自己想通了,不愿意离开长安了,对贺穆兰的攀附之心也就没以前那么热切,更多的是想将他当成个可结交的朋友来看待.

花木兰平易近人,武艺高超,品性也十分高洁,高深和他相处的极为愉快.可就算再怎么愉快,这人要把他带到阴沟里去了,他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高深掀了帘子进了帐,见贺穆兰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而一旁的医官们还是在不停的讨论为何让她变成了这样,心中不由得烦闷.

"你们.[,!]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你们不是说花将军要死了吗为何到现在也没见有断气的迹象是不是她只是暂时的假象,你们本事不济,所以看不出来"

一个时辰前就说要死了要死了,一个时辰过了还是原来那样.哪有人"死"这么长时间的!

最先的那位太医令被问的一噎,模棱两可地说:"也许确实无事,只是憋闷到了,造成类似于中风的假象.不过将军天生神力,筋脉都异于常人,脉搏应该强健有力才对,此刻似有似无,脉相确实不太好……"

他说了一通废话,可躺在床上的贺穆兰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惊得猛然睁开了眼睛.

"将军,你怎么了,这医官哪里说得不对"

陈节一直在旁边跪着,见贺穆兰猛然睁眼,不停地喘着粗气,立刻直起身子,把耳朵凑了过去.

‘你先天带有至阳之力,经脉异于常人,但你毕竟是个女人,至阳之力逐年增长,渐渐强盛,直到你的经脉无法再支撑,必会暴毙而亡.’

‘最坏的结果便是你三魂分离,七魄无主,沦为不死不活之人……’

‘不出五年,你必暴毙而亡……’

往日幻境里的一切一幕幕出现在贺穆兰的眼前,这样的痛楚……

这样的痛楚……

花木兰是曾有过的!

她怎么忘了呢!当年寇谦之做法,想要将她的神力转移,结果做法失败,她的力气不见衰退,到了后来之时越来越厉害,花木兰在家中就常常出现这种类似于高烧不起的症状,直到最后她穿了进来.

当年花木兰解甲归田在家中呆了一年有余,到她穿到现世,也不过才两年而已……

若算上她参军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若说这先天之气原本该在花木兰三十五岁时才达到极盛,最终让她暴毙而亡的话,那穿来的她无异于是个异数,在十八岁的身体里拥有了三十二岁的先天之气,以尚未成熟的身体承受了那般炽烈的力气.

那为何她十八岁的身体却承受的住,未曾爆体而亡

是了,她曾死过一次,丢了三分之一的力气,怕是也多了三分之一的寿命.以花木兰的身体,若没有意外,她原本可以活许久的.

可昙无谶大师施展神术,莫名其妙的把她的力气还了回来,虽然对她来说如虎添翼,可到了如今,竟还是承受不住了吗

难道这里并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世界

还是她的魂魄真实,所以这先天之力无论如何都会随着她不停轮回

原来无论如何,当这股先天之力在她体力酝酿了三十五年之时,都是她的神魂承受不住的极限.

再来一次,原来还是会死.

贺穆兰心灰意冷,根本无法再思索下去,哪怕陈节满脸担忧,还是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意睁开.

花木兰,你预感自己死期将至时,是不是和我一般,如此心灰意冷,如坠冰窟

那时的你还有陛下为你逆天改命,而如今的我,即使是下一刻就死了,也不会再选择那条路了.

就算她能活,中年大变的拓跋焘,又要伤害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将军,你莫哭,到底怎么了……"

陈节咬着牙把贺穆兰眼角滑过的泪滴擦去,忍不住颤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里不舒服是不是很疼医官!医官!你们想想法子啊!不能治病,止疼总行吧!"

几个医官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垂下脑袋,满室皆是长吁短叹之声.

这一夜犹如让陈节和那罗浑等人回到了寇谦之全力施救的那一日,不同的是寇谦之是闻名天下的神仙,而他们的帐子里只有手足无措的医官,彻夜不眠的摸着脉搏,生怕她下一刻就断了气而已.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到了天色破晓,黎明混沌之时,贺穆兰莫名其妙的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脉搏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刚劲有力.

她甚至能一个人撑着地上,缓缓地坐了起来.

"将军!将军你没事了!"

"师父!天啊!上苍保佑!"

看着各种惊喜交加凑过来的脸庞,贺穆兰吐出一口浊气,再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活着,真好.

时间和空间对于上天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切的纷争,相斗,不甘,挣扎,哪怕是随之而来的和平和安逸,都不曾惊扰那通晓一切的慧眼.

在宿命的眼中,一个人从这个时代到了那个时代,从这个时间点到了那个时间点,和一只鸟从这个山头飞到那个山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时辰之前,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之声,而一个时辰之后,她又重新感受到了血液归于经脉的涌动之力.

但贺穆兰知道,一切都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了.

"将军"

"师父"

看着有些征然的贺穆兰,陈节担忧地建议道:"您好不容.[,!]易转醒了过来,还是先休息休息吧,万一又犯了恶疾……"

"是,我该休息一会儿."

贺穆兰的身体诡异的处于最强盛的状态,尤其是她的力气,已经到了当世无人能挡的地步.

之前她有多么痛苦,现在她就有多么痛快.

她慢慢扶着地起来,感受着身体重新归于她之掌控的满足.

"我去请赫连公,顺便道歉,昨夜让他受惊了."

贺穆兰微微颔首,和帐子里每个露出见鬼表情的熟人们点头示意.

"该休息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允你们再睡两个时辰,天亮之后,我们立刻出发,前往胡空谷."

贺穆兰叹了口气,丢下一句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话.

"我的时间,实在是宝贵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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