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回:如影随行

——像是睡着了。我应该是睡着了吧?

——黑暗里流动着漆黑冰凉的液体,我是在海洋深处吗,还是在某个充满了虫豸毒浆的洞穴里呢?

——为什么没有声音?我喊了喊,没有任何回应。

——有人可以听见我吗?感觉很冷。

——咦?那是?

——冰冷的黑暗里,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对,像是丝线一样的东西,轻轻地从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连接到我的身上。丝线很温暖,像是一股冒着热气的泉线。

——总觉得这根细线的感觉很熟悉……我好像很熟悉这根线的气味。丝线的尽头有一双发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哭。

——眼泪在寒冷的黑暗里发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我。连这眼泪都很熟悉。让我想起……让我想起……

——“啊,特蕾娅!”

幽冥缓缓地睁开眼睛,黑暗的视线里涌进白色的光。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吆喝声,小孩哭泣的声音,妇人彼此低声议论的声音,远处海岸传来的海鸟叫声,海浪声,钟楼浑厚的钟声……

幽冥环顾了一下清晰起来的周围,是雷恩城中的某个广场。密集的人群来往穿梭,看起来像是早市的样子。

幽冥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刚刚短暂的黑暗让他产生了一时的恍惚和恐惧,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害怕。他忍不住斜着嘴角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远处慢慢走来四个穿着深灰色长袍戴着兜帽的人影,幽冥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心里升起一丝担忧,这份担忧并不来自正朝他走来的四人,他并没有将他们四个放在眼里。他的担忧来自一份疑惑:漆拉究竟是怎么可以将自己如此精准地传输到银尘他们四人的位置的?寒霜似的捕魂之眼,究竟已经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已经可以如此精准地锁定每一个人的位置了吗?

没有答案。他准备回头再和特蕾娅研究这个问题。眼下等待他的,是一场饶有趣味的前战。

“哟,好久不见。”他慢慢地朝四人走过去,风从巷道里吹来,将他的衣襟吹开,**的胸膛在寒风里发出滚烫的温度,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性感而又狂野。

四个戴着兜帽的人停了下来。

“幽冥,你打不过我们四个的,我们无意与你作战。”银尘摘下兜帽,一张冰雕玉琢的面容暴露在清晨冷冽的光线里,“除非你想让你的死灵镜面,再破裂一次。”

“啧啧啧啧。”幽冥刀锋般薄薄的嘴唇,挑逗般地发出磁性的声音,“你每次一生气,我就觉得好害怕,你的表情也真是很不可爱啊。”

“他一个人打我们四个,不占优势,不用担心。麒零,等下你专门负责针对他的死灵镜面,幽花你保护麒零,我和银尘联手负责进攻。”鬼山莲泉冷静地说道。

“哟,谁说我要和你们打啊。”幽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脸上是一种冷冷的嘲讽,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笑了,“应该说是,谁说我要一个人和你们打啊?”

金色的光芒从他身后出现,一扇一扇金色的光门将他包围起来。大量的白银使者从光门里鱼贯而出,在他的身后列阵以待。

银尘的脸色有些变了。

鬼山莲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靠近三人的背后,:“不要恋战,他们人数众多,虽然除了幽冥之外,其他人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和他们作战太久,会消耗我们大量的魂力,恢复魂力的时间会很长,魂力不足的状态下勉强突破层层关卡,很容易导致我们的营救任务失败。我想,这正是白银祭司的目的。这里巷道太窄,空间太小,闇翅无法显形起飞,你们看见右前方那个钟楼了吗?一会儿我们四人分散上屋顶,朝那个钟楼集合,我召唤闇翅,在那里接应。记住,不要恋战,以最快速度前往钟楼。”

三人轻轻地点头。

银尘双眼金光绽放,他面前的空气突然一阵剧烈地扭动,四面银色的盾牌从空气里幻化而出,盾牌旋转着变大,构成十字盾墙,然后飞快地朝幽冥冲击而去。地面被汹涌的力道划出深深的沟壑,碎石沙尘四处飞溅。

十字盾墙朝幽冥冲击而去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幽冥却完全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他依然静立在原地,直到盾墙席卷而起的飓风已经将他的长袍吹得翻飞而起,他才轻描淡写地抬起手,手掌往前平展,手势舒展而又温柔,像是抚摸一阵轻柔的微风。

——砰!

掌心撞击盾牌发出轰然巨响。

盾牌四散跌落,在地上迸射出金色魂力的碎片。

幽冥眯起眼睛,盾牌背后,已经没有了四人的踪影。

他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喉结,金色光芒从他指缝里涌动而出。巨大的黑色镜面重重地砸进地面,他看着镜子里虚空的雾气,渐渐幻化成三个一模一样的幽冥。

尖锐鸣叫的海鸟飞快地划过雷恩上空。

朝下俯视,四个小小的人影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飞快地急速掠过,他们的身后都跟随着一个如同黑色闪电般迅捷修长的身影。

更多密密麻麻的白银使者翻上屋顶,紧随其后。

街道上的行人惊慌失措地跑进室内,关紧门窗。

鬼山莲泉朝右手边望去,在对面的平行屋顶上,是快速奔走的幽花,她的身后,幽冥的投影已经越来越近,莲泉皱了皱眉头,抬起手,一道银色的光芒朝幽花飞快射去:“幽花,抓住锁链!”

天束幽花朝声音方向望去,回生锁链从她斜前方笔直射来。她快速地朝空气里虚空一握,锁链紧紧抓在手心里,她的手上是射箭用的麂皮手套,正好可以让她不被锁链锋利的棱角割伤。她看着对面屋点头。

鬼山莲泉手上魂力涌动,她拉动锁链,朝着斜前方的钟楼用力一甩,天束幽花借助着这股力量,整个人轻巧地从空中翻越而出,像是灵巧的海燕。她刚刚在钟楼上落定,立刻转身,手上冰弓的弓弦上已经瞬间凝结了三枚锋利的冰凌。

寒冰朝着莲泉身后的幽冥投影快速射去,投影的速度被牵制,慢了下来。

鬼山莲泉朝着钟楼射出锁链,用力一拉,整个人迎着钟楼飞掠而去。

站在制高点处的鬼山莲泉,看着正从两个方向朝钟楼飞快奔来的银尘和麒零,她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先救谁。这个时候,银尘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带麒零先走!”

鬼山莲泉的锁链激射而出,穿越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在麒零腰上缠绕,麒零借势飞掠而起,稳稳地落在钟楼上面。

他和莲泉对上目光,然后回过头看向银尘,却发现银尘已经朝另外一个远离钟楼的方向飞快地远去。

“银尘!”麒零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凛冽的风里变得嘶哑。

三个投影和幽冥逐渐会合,他们的身后是如同白蚁般密密麻麻的白银使者,他们朝着落单的银尘追击而去。

银尘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麒零急得眼睛发红,他跨上钟楼的栏杆,准备朝下面飞跃,天束幽花一把拉住他:“你疯啦!”

“你放开我!”麒零甩开她的手,“莲泉,你带幽花先走!”话音刚落,一枚古老生锈的碧绿色如同锥刺的东西,从遥远的地方激射而来,砰的一声钉进钟楼的墙上。

麒零只来得及感应到一阵魂力的剧烈扭曲,视线里,长袍翻飞飘动的银尘瞬间出现。

“莲泉,走!”银尘的声音镇定而又坚毅。u